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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婶的助听器》发表后

2017-07-10焦辉

作文周刊(综合版) 2017年8期
关键词:二婶堂哥助听器

焦辉

早上雾很大,我还赖在被窝,门就被擂响了。我开门,跳进来一张尖瘦的脸,头发和眉毛白蒙蒙的。“哥,你来了?”我裹着睡衣,打着哈欠问道。

“你这啥意思?我给妈买个助听器也就两千来块钱,至于心疼得揪掉十几根胡须吗?”说着,他下意识地揪揪稀疏的黄胡须,又忙把手拍在杂志上。我愣了愣,忙看杂志,哦,我写的一千多字的小说《二婶的助听器》刊登在第三页。我忙向堂哥解释:“哥,小说都是虚构的,瞎编的。”

“咱村是不是叫夏村,我妈是不是你二婶?”

我点点头。

“看!”他再次拍杂志,“《二婶的助听器》,豫东平原夏村,你污蔑我是假孝顺……还说咱夏村人说话不堪入耳,妈听见觉得污染耳朵,就把电池抠掉,戴着没装电池的助听器给我撑脸面……”

堂哥很生气地走了。

我将落在我脚边的杂志捡了起来,这是我在省级报刊发表的第一篇小说,心里惊喜之余还有点委屈。堂哥和我的关系一直不错,二婶在我母亲用槐木条打我时也是死劲拉劝。一篇虚构的小说怎么就得罪了堂哥呢?

我用毛巾拭掉杂志上的泥土。阳光穿过雾气,迷迷茫茫的,父亲回来了,他把手里的粪叉靠在墙角,吐了几口痰,随后点了一根纸烟。这些天正是麦子播种前上粪的时节,腾好的秋茬地在旷远里散发着潮湿的泥土腥香。父亲刚将积攒的土粪拉进地里,隔十几步卸一堆,等到次日早晨再用粪叉把粪摊开。

母亲去镇上卖菠菜还没回来,父亲开始煮饭,说:“你是不是该搭把手。烧个锅也中啊。”我把杂志放在枕头上,进厨屋烧火。吃完饭,阳光灿烂,雾没了踪影,一只红公鸡领着芦花母鸡在院里转来转去。门口三轮车响,母亲回来了,她脸色很不好。

“辉,你想咋的?”

我隐隐觉得母亲的坏脾气与小说有关系。

果然。

“你初中下学,一不去外面打工,二不好好干庄稼活,三不帮忙卖菜,整天写什么小说。废物就废物吧,还惹祸,好啊,一村子的人都被你得罪了。”

我低头不说话,委屈得像个无头毛线团,不知道该从哪里捋。

父亲问:“咋回事?”

“我卖菜回来,进村碰见夏奎爷,他拦住我,一顿好说,说‘你管你家辉中不,他写了篇文章说夏村的老少爷们、闺女、媳妇说话都刁钻刻薄、搬弄是非,腌臜得老二家的助听器都不敢装电池。为这事夏奎爷特意去找了老二家的,问她助听器为啥不装电池,老二家的拿掉助听器,抠开,里面明明装着电池。夏奎爷说,这说明你家辉造谣诬陷,丑化夏村,给咱夏村六百多户泼脏水。夏奎爷最后还生气地说,更严重的是,文章里还说有些留守媳妇暗暗做些伤风化的事,这可能会引出很大的家庭风波。”

我暗暗吃惊,七十多岁的夏奎爷德高望重,村里的红白喜事都是他管,他这样说,那事情可能就麻烦了。

果然,村里人开始疏远父亲和母亲,我更是吓得不敢出门,没想到一篇虚构的小说竟会造成这种状况。令我意外的是,二婶一直没来骂我。

小麦种上后,天气回暖,没几天,鹅黄的嫩芽钻出地面。我接到电话,县文联筹办了一本文学杂志,聘请我当编辑,办公地点在县委县政府综合办公楼内。我没敢声张,打算从屋后小路沿河堤去镇上搭车。下河堤时碰见了二嬸,她提着一小袋苹果。我喊:“二婶!”然后低头等着她骂我,没想到二婶塞给我一个红艳艳的苹果后就走了。

进腊月了,夏奎爷的小孙子结婚,夏奎爷特意嘱咐父亲给我打电话,要我务必回村参加婚宴。我买了盒好烟回了村,进村碰见堂哥,我忙敬烟。堂哥咧咧嘴角,挤出笑,接过烟。大概是两个月过去了,村里人已经淡忘了小说的事:我看见母亲和几个女人正嘻嘻哈哈地说笑,父亲在夏奎爷家忙前忙后。

开席,我被安排在贵宾席。我推托,夏奎爷硬拉我入席。夏奎爷个子不高,面色红润,稀疏的白发,眼窝深,眼神很亮,他说:“这个大才子也是我孙子,在县里上班,和县委书记、县长一个楼办公!”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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