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
2017-07-10熊昕
熊昕
离开老家已是第十一个年头了。往年这个时节,枝丫是新的,秃秃的小芽青葱得不晓世事,只顾亮着、绿着,再抽出更绿的条儿,一劲儿甩出更多生命力来,恰如当年的我。自上学以后,再也没有回过老屋了,不知道它是否和爷爷的牙一样被旱烟侵蚀得黝黑。
小时候,时常听到雨从屋檐漏下来,淅沥地打在明黄色的老旧窗框上。不时地,一些调皮的雨也会从窗框旁、玻璃边雀跃地逃出来,哗哗地浸染了墙根。冬天,雨变成了雪,变成了冰,冻在房檐上,亮得像是山涧的溪水一样,说不定它就是山涧的溪水!它们原本是雨掉下来的,却突然被冻住了,像是山里的石柱一样,留在了房檐上,那实在是冬天的恩赐。
关于老屋的记忆,很多。老屋前有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绿得就像被漆过一般,春天未长大的竹是笋。曾追着奶奶问为什么竹会是笋,她放下手中的活儿,给我讲了小蝌蚪找媽妈的故事,然后告诉我,笋像是呱呱坠地的襁褓中的婴儿,和妈妈不像,但它终究会长成妈妈的模样。有时候,爷爷会挎上小篮子,牵我一起去找鲜嫩的笋。笋上有早上老天爷刚哭过的泪水,爷爷这样说。我依旧记得笋被摘下来时清脆的声音,也记得春天在油锅中笋片的雀跃与欢呼声中结束。
夏天的记忆简单而纯粹,常常在田垄边、在知了不耐烦的叫声里度过。那时我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要在夏天里劳作,为什么那些水稻不能再等等,摘它们就和绑粽子上的绳子一样烦人。于是眼巴巴望着爷爷、奶奶一刻不停地用摘禾刀割下稻子,再扔进背后的背篓里。看烦了,再数一数从叶子间漏下来的几米阳光,伸手,它们便听话地落在手掌上,温暖又迷人。盼啊盼啊,太阳不那么毒了,水稻盛了一筐又一筐。等最后一筐摘完,他们便会带我去溪里。石头下总有那些美丽、笨拙又霸道的生灵,舞着钳子横冲直撞。纵然它会狠狠地夹着我的手,但它最后只能进了我的肚子。
和大部分中国诗人笔下的秋不同,我儿时的秋,不肃杀,不萧条,不悲凉,反而喜庆得可人。秋天在孩子的世界意味着更丰盛的晚餐与满眼金黄的欣喜。至于为什么——前者是因为贪吃的天性,而后者则是它在老一辈的脸上显而易见,没准儿,他们一高兴,又可以给我些零花钱,用于购买年终时精美的画报。有时抱着那些画报,我可以看上一整晚,像猫看着鱼。
后来,它们依旧完好地留在了箱子中,再没被打开。后来,因为时间过于久远,画报已经变黄,再也不可能如初了……如今它们还在,却少了什么。然而,记忆却始终是明朗、阳光的啊!
故里,我怎能不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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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在回忆儿时的琐碎中,反映了旧时故里的恬静、单纯、情趣。作文语言形象、生动、传神,比喻、拟人贴切,细节描写、景物描写融入了个人的真实情感,传达出了一丝丝一缕缕美好的情愫,使作文洋溢着浓郁的文学色彩。
【作者系湖南省沅陵一中高(72.15)班学生,指导并置评:曾庆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