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斯泰“复活”了谁
2017-07-10周月
周月
灵魂的救赎,精神的复活
—— 觉醒的玛丝洛娃
托尔斯泰在小说中说:“人好比河流,所有河里的水都一样,到处的水都一样,可是每一条河里的水都是有的地方狭窄,有的地方宽阔;有的地方湍急,有的地方平坦。每个人都具有各种各样的本性的胚芽,有的时候表现出这样一种本性,有的时候表现出那样一种本性,有时变得面目全非,其实还是原来那个人。”这种本性,不正是玛丝洛娃心中的“那一抹亮光”——善良吗?正是“那一抹亮光”,才有了男女主人公的“復活”。
小说中的女主人公玛丝洛娃,是一个农妇的女儿。她的母亲在女地主索菲亚姊妹的牛奶场工作,父亲是流浪的吉卜赛人。玛丝洛娃三岁时母亲死了,女地主看她长得清秀,便把她收养下来。因此,她过着一半小姐,一半婢女的生活。她天真活泼,聪明伶俐,对生活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她爱上了地主家的侄子聂赫留朵夫,体验了爱情的欢乐和美好,但聂赫留朵夫却糟蹋了这种美好。女主人嫌她败坏自家的名声,便把她辞退了。玛丝洛娃被女主人赶出门之后,受尽磨难,走投无路,最终沦为妓女,过了七年非人的生活。在这苦难的深渊中,她得不到救赎只能感到绝望,于是对生活的不公平产生了怀疑。可是这种苦难还没有到头,她又被指控谋财害命而受审判。
小说在写到玛丝洛娃在法庭上与聂赫留朵夫的巧遇时,为我们描摹出一个面对一次次的不幸和打击的有点麻木的女性形象——“一个小小的、胸部丰满的年轻女人,贴身穿一套白色的布衣布裙,外面套一件灰色的囚大衣,活泼地走出来,站在看守的身旁。她脚上穿着布袜和囚鞋。她头上扎着头巾,明明故意地让一两咎头发从头巾里面溜出来,披在额头。这女人的面色显出长久受着监禁的人的那种苍白,叫人联想到地窖里储藏着的番薯所发的芽。她那短而宽的手,和大意的宽松领口里露出来的丰满的脖子,也是那种颜色。两只眼睛又黑又亮,虽然浮肿,却仍然放光(其中有一只眼睛稍稍有点斜睨),跟她那惨白的脸儿恰好成了有力的对照。”多么精彩的语言。“女人的面色显出长久受着监禁的人的那种苍白”便是她正在经受苦难的痕迹吧;而那只“稍稍有点斜睨”的眼睛,则隐含着她对社会的不满。可那“仍旧放光”的眼睛,应该是她心灵深处的纯真吧;在精致的肖像描写中,我们悄悄窥见了她的灵魂,有了这“光”才有她后面的觉醒。你看,在小说家的笔下,伏笔用得多么精彩。其实前面也有这样的描写,小说中写到当她作为女犯被士兵押往法庭时,“她对路人的轻蔑目光满不在乎,可是一个卖煤的乡下人走到她身边,画了个十字,送给她一个戈比时,她却脸红了,低下头去”。
生活中的她历尽了苦难,饱尝了辛酸。在她的心目中,也许生活本就是这样吧,所以她不愿接受聂赫留朵夫的建议,改变这样的生活。她没有认出聂赫留朵夫,还不停地讨好聂赫留朵夫,只希望他能帮助她早日脱离监狱,回到妓院,同时她还想从这位阔老爷身上多弄几个钱。可是聂赫留朵夫却早就认出了她,才会喋喋不休地说什么要赎罪,要拯救她,要同她结婚。玛丝洛娃绝对不相信他的这番表白,对他非常反感,以致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骂道:“你给我走开!我是个苦役犯,你是位公爵,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你今世利用我作乐,来世还想利用我来拯救你自己!我讨厌你,讨厌你那副眼镜,讨厌你这个又肥又丑的嘴脸。走,你给我走!”而在这种狂怒之下痛斥聂赫留朵夫的求婚是玛丝洛娃内心苏醒的开始,血泪交流的往事像潮水一般汹涌而出,冲击她那颗被苦难折磨得麻木的心。聂赫留朵夫残酷地毁了她的一生,她恨聂赫留朵夫,但由于她的灵魂深处始终保存着善良的天性和与聂赫留朵夫初恋时的美好回忆。一张旧照片唤起了她幸福的回忆,当发现后者确有真诚的悔改之意时,她还是从心底里饶恕了他,她又爱上了他。他为她和其他犯人奔走呼告也感动了她,使她戒掉烟酒,不再卖弄风情。流放途中,同行政治犯谢基尼娜、西蒙松等人的高尚情操也深深地打动了她,西蒙松的爱更复活了她的自信心和自尊心。但为了聂赫留朵夫日后的生活着想,玛丝洛妮拒绝了他的求婚。玛丝洛娃的“宽恕”精神使她的灵魂获得了“复活”。这才是玛丝洛娃真正的新生和灵魂的“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