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叛逃犯(二)
2017-07-06
慕荣环顾着这宽敞而华丽的客厅,颇感目不暇接了。
门开了,一位服饰讲究的姑娘端着茶点走进来。先向秘书致意,然后向慕荣走来,彬彬有礼地问过早安,然后把茶点放在慕荣身旁的茶几上,退了两步,走出去了。
慕荣此时似乎很轻松,喝了一口热咖啡,头靠在沙发上,娇柔地说:“还是早点带我到各处转转吧!”
经秘书引介,慕荣看了一楼的议员办公室,秘书办公室,给慕荣安置的专用办公室,小客厅,电影放映室,议员专用书房......。二楼有议员的卧室、会议室、大餐厅、小餐厅、舞厅......。三楼有秘书的卧室,文件资料储存室,还有慕荣的卧室......。住在这幢三层的楼房里的只有议员、秘书、一个电话值班员——她只在值班室,不允许随便到各处去,现在又多一个李慕荣。其它工作人员,服务人员,都住在大楼后边的两排整齐的平房里。一般不经允许也不准随便到楼里来。
秘书最后告诉慕荣每天开饭的时间,房间里电话的使用方法,还认真地说:“不要随便使用电话,尤其不要外出,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全隐蔽,避过风头才能露面。”
他们一起走進慕荣的卧室。这是一套房间,包括住房、小书房、洗漱间、厕所。尤其使她满意的是那间住房。她不能想象还会有比这更舒适的居住条件了。不禁叹道:“太好了,太美了!”
她从心里感谢议员先生和秘书先生:“真感谢你们,我情愿一辈子住在这里。”
“一辈子住在这,那不可能,不要很久,要送你去美国,当然我也去......。”秘书莞尔而笑,并拉住慕荣的双手,“议员先生的意思是要我们俩以夫妻身份在美国安一个‘家,到那时才会安全,条件会更好,我们会更自由,更美......”秘书顺势将慕荣拽入怀中。
一阵长时间的热烈亲吻......。久别重逢的亲热更有一番不同的感受。慕荣听说要送她去美国,欣喜若狂;温柔地领受着爱抚,喃喃叙述别来的思念之情......。
午饭时间到了,他们二人在二楼小餐厅用过午饭,暂告分手。
慕荣回卧室休息,准备下午跟议员先生见面。多日悬念的精神疲劳,又加昨夜未眠,使慕荣美美地睡了一大觉。
当她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钟表的时针已指向四点了。
她急忙翻身下床,一边用双手揝着头发,一边自语:“糟了,晚了!”
她打开门,秘书笑着迎面站着:
“对不起,打搅了你的酣梦!”
说着,两人走进小书房。秘书转告:“刚才议员先生打来电话,说是会议开得很紧张,暂时赶不回来。让我转告你,对你表示热烈欢迎;还说不要忙于工作,多休息几天,并责成我负责照顾你。”
听了这番话,慕荣刚才紧张的情绪烟消云散了,她慢慢地说:
“请你转告议员先生,谢谢他的关心。”
“不必客气啦,今后你就是我们的人了,是自己人啦!议员先生对你很是赏识,今后我们密切合作就是了。”
“需要我做什么呢?”慕荣探询。
“需要做的事很多,以后再谈嚒!”这几天我们先轻松一下,要知道,这座大楼,到了晚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
慕荣含羞似的低下头,会意地微笑着,再次投入秘书的怀抱......
就在慕荣沉醉于欢乐,充当着国际妓女,扮演着可耻角色的时候,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通过驻R国使馆,正式告知R国政府:考察组成员李慕荣在B城失踪,要求R国政府追寻此人。
杨寅、郝淑娴根据大使馆的指示,终止了预定的考察工作,与大使馆的一位负责同志于二月八日下午乘专机回国了。根据他们汇报的 情况以及追溯李慕荣近几年接待外宾的工作情况,我国政府有关部门初步判断:李慕荣是自行叛逃,并有一定的背景。
这种判断,到二月十四日,即李慕荣叛逃的一周以后,便得到证实:在R国北方的一家报纸上,首先披露了这则新闻——大陆中国一名高级女译员、考察组重要成员李慕荣,脱离社会主义祖国,投向自由世界的怀抱......。而在二月十四日,不但“美国之青”也播出了同样内容的新闻,而且R国颇有影响的一家晚报还竟然登出了李慕荣的大幅照片,这正是李慕荣出国护照上的那张近照。
为此,中国政府和外交部负责人于二月十五至十六日,不但约见R国驻华大使,并通过该大使转交中国外交部的照会,要求R国政府将李慕荣引渡回国。我外交部负责人反复强调,作为政府级考察团成员失踪,影响甚大,如不积极妥善处理,一切后果都由R国政府负责。
中国政府的严正态度,引起了R国政府的重视,并采取了相应的措施。在中国政府提供的李慕荣曾接待过的R国访华人士的名单中,八〇年曾三次访华的某议员和某秘书为侦察重点;R国警示厅用了三天时间,据用水量测试侦破,李慕荣就住在议员的越冬别墅里。R国政府向议员施加了压力。议员为了保住自己B城议员的席位,必须交出李慕荣,避免事态扩大。
正在李慕荣在议员的别墅里与秘书厮混得过热的时候,议员回来了。议员向秘书说明了情势,布置了任务,要他在尽短的时间内从李慕荣那里掏尽他们所需要的东西——有关大陆中国近期的任何方面的情报,然后再......。
议员、秘书都不露声色的稳住慕荣,使她毫无察觉。一开始,慕荣泰然地、娓娓地讲述着她用几个月的时间搜寻的,包括中共中央X号、X号文件在内的有关中国政治。经济、科技、文化、教育等方面的情报。
李慕荣两天来,滔滔不绝地说,不时翻看她的三本“工作手册”。她常注意着秘书的眼睛和表情,唯恐被认为是无意义、无价值的;然而秘书没有明显的反应,眼睛只是盯着不停移动的录音机,只在换录音带时说一声“停”,随即再说一声“开始”。
李慕荣所能提供的情报毕竟是有限的,就这样走到了她的国际间谍的最后路程的尽头。
二月二十日的清晨,秘书神色慌张地来找李慕荣。
“情况不妙,你们国家政府已经发来照会,要求通过你们的大使馆将你引渡回国。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必须马上转移,你去整理一下,赶快随我走!”
“去哪?”
“不要问了。到更安全的地方去,再设法出国......。”
李慕荣紧张地瞪着大眼睛:一旦引渡回国,那一切都完了!一种破灭的威胁,袭击着她的每根神经......。她手忙脚乱地把几件衣物塞进了一个小皮箱,又捏起她的手提包,匆匆下楼了。
秘书在大楼出口处的大玻璃门前等着她,见慕荣下楼来,便迎上两步,郑重而低沉地说:
“这有两个小药片,是剧毒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吞服。不要紧张,这是以防万一。”
慕荣放下小皮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个小药片,抖抖地接过来,放进她穿的R国服衣襟内的小口袋里。
还是那辆“奔驰”牌,飞速地奔驰在高速公路上。秘书不说话,慕荣也噤若寒蝉。
她不辨去向,只觉得自己的手脚冷冰冰的,脊背上像是刮过刺人骨髓的冷风。
汽车穿过一个热闹的小城,又驶过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又使上一条笔直的公路。汽车的速度快得使她吃惊,她好像现在才懂得什么叫做叛逃。
慕荣用哀求的口气问:
“还要多久才能到?”
秘书安抚地拍着她的手,狡黠地说:
“快了,不要着急。”
汽车驶入两旁都是高大楼群的大城市,汽车好像行驶在幽谷之中,转了几个弯子,汽车猛然煞住,停了下来。秘书打开车门,说:
“下车吧!”
慕荣钻出汽车,抬起头,一眼看见迎面的一个大牌子: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馆。她一下子蒙了,不由自主退后两步,当她醒悟过来,猛然转身想重新钻入汽车时,而车门“砰”得一声无情地关上了,从她的身边急驶而去。
绝望的慕荣,想起了上衣襟小口袋里的小药片,正当她伸手去取的时候,几个身穿中山服的中使馆工作人员已经把她的手臂牢牢地钳住了……
她浑身瘫软,双脚已迈不开步子。
她的惊、恐、怨、愤,汇成了声嘶力竭的长嚎:“流氓,骗子……”
此时,李慕荣如梦初醒,那梦中的道貌岸然、彬彬有礼的议员、秘书,完全变成了青面獠牙的魔鬼,一步步把她逼向悬崖,又把她推向深渊,她绝望地嘶叫着:“魔鬼,骗子……”
当天下午,一架波音747专机把李慕荣送回北京,结束了这可耻的一幕。
(三)预谋
某大国的国际间谍组织,在中国政治动乱时期,曾经花费很大力气,酿成了一些叛国逃离事件,想以此达到动摇中国“国民之心”,的目的。这是他们妄想动摇中国现有制度的一个重要步骤。他们对已取得的成绩,虽然感到德银,但觉得这种事件的数量还不够多,震动性也还不够大,应进一步从“老百姓”中间扩展到政府官员中,制造一起“爆炸性”的叛逃事件。为此,他们决定利用中国与R国之间的潜伏间谍,即B城某议员及秘书来完成。报酬是巨额的。
这位议员,在上次大选中,跃居为R国B国城议员,一方面是靠此人三十来年政界斗争的资本,一方面就是靠某大国国际间谍组织的支持。他既“经商”,又“从政”;既是商业巨头,又是政客。从他的花白头发和额头上的深深皱纹,及镜片下那幽深的,好像有穿透力的眼睛,显示出他的老谋深算。他那张冷峻而彬彬有礼的脸,仿佛是雕出来的面具,只是有一种固定的表情。
而议员的秘书,则是他的理想代理人。
秘书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高个子,宽肩膀,浓密而卷曲的黑发,梳理得款式不俗,浓眉大眼,鼻直口阔,一派不同的男子气度,说话声音响亮,精通汉语。这位得力的助手,最能从议员那固定的表情中,看出议员先生内心的底细。
一九八〇年上半年,以议员为团长的R国访华团,来华访问,我外事部门派李慕荣出任翻译。
在将近2一个月的参观访问中,他们对身边这个美丽的女翻译很感兴趣,经过一番了解,决定把李慕荣作为他们猎取的目标。
秘书先生负责密切接触并深入了解这个女翻译。在代表团结束东北之行的当天晚上,在旅馆议员先生的房间里,秘书向议员做了如下几点陈述:
“一,慕荣女士不仅有美丽的容貌,优雅的风度,而且有不同一般女性的才干,受过系统的高等教育,是中国“文革”前的外语学院“R”语系本科毕业的高才生。目前,是政府级的高级译员,在我国各种访华团的活动中,她经常为中共政府高级领导人出任翻译,也常行随行翻译。曾多次受到我国访华团的好评,也得到中国政府的信任,她娴熟而流利的“R”口语,几乎使人忘记她是中国人。”
二,从她的态度看,对我们很友好,没有任何戒备,不但有问必答,无所回避,而且十分主动、健谈。她对共产主义的信仰是不够坚定的,对很多理论问题,现实问题持怀疑态度,流露出对现行政策和某些领导人的不满。
三,她对物质生活是很追求的,对我们的物质生活、生活方式颇感兴趣,对我国的录音机、彩色照相机、计算机,甚至小圆珠笔都是爱不释手,对艰共,贫穷的生活非常厌倦。
四,她个人的家庭生活不美满。她有一子一女,丈夫在中共外交部门,是个中坚分子,与其丈夫政治观点有分歧,家庭生活不和谐,流露出对她丈夫的不满和对家庭的冷漠。
五,还有一点,是很意外的,也是很重要的,她确实不是一个纯血种的中国人。这次,我们去东北X城的访问途中,她谈起过她的身世。”
说到这里,秘书取出随身携带的袖珍录音机,打开录音机,传出了秘书和慕荣的对话声:
女叛逃犯(二)
作者:朱越杰
(男,1965年生人,管理学博士,从事经济工作,发表过多篇论文,文学爱好者。)
“慕荣女士,我们明天要去X城访问,您对这个城市熟悉吗?”
慕荣的声音:“过去是熟悉的,我是在那个城里读完中学的,距那个城不到一百里的一个小村子,是我出生的地方。不过,从我考取大学到北京后,就再也没回去过,所以对它的現在是不熟悉了,……”
秘書的声音:“那我们此行,对慕荣女士说得上是‘衣锦还乡了!……我很愿意听听您对家乡的印象,您的童年生活。”
慕荣的声音:“回忆童年对我是痛苦的。当然,我还是可以跟秘书先生谈的。——
我父亲是个穷苦的农民,母亲在我出生后就离开了人世,父亲和我们姐妹三人相依为命,过着穷苦难熬的日子,……加上那是东北地区战乱连年,大姐送到别人家去做童养媳,我和二姐熬到新中国成立,才开始上了小学。我们姐妹三人中论长相,论聪明,我算是最佳的,乡亲邻居里都这么说。可是,我父亲就是不喜欢我,父亲对我的无言冷漠,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使我无法忍受。我经常到婶娘家,去哭泣,去询问:
“为什么爸爸这么不喜欢我,对我和姐姐们不一样?”
“为什么我和姐姐们长得不一样?”
“为什么村里有人骂我‘毛子崽?”
“婶娘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劝慰我,哄我:“好孩子,别难过,你爸爸不喜欢你,是因为你出生时你母亲去世,他就认为是你‘妨死了你母亲。你要替你爸爸想想,没了你娘,他的日子不好过呀!你别再怨恨他。””
“村里有人叫你‘毛子崽是他们看你长了黄头发、黄眼睛,逗你玩,别去理他们……,从小你就聪明,能干,好好上学,有了出息,谁都会喜欢你。”
“也许是父亲的冷漠,村里人的嘲骂,刺激了我。我谁也不理,拼命埋头念书。在村里我只读了三年小学,就进城考上了中学。一九五九年,我高中毕业考取了北京外国语学院,终于实现了我的理想,走上了不同前辈人的一条新路。村里人说我是‘鸡窝里飞出去的凤凰,只是我的父亲,还是那么冷淡,既不给我写信,也从来没到北京看过我。‘文革期间,他病逝了,我也没回去看过他。”
“头年我的大姐从家乡来京看我,告诉我‘文革后,叔叔和婶娘也相继去世,婶娘临死前把我的一段隐私告诉了大姐:
我父亲所以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母亲被闯进屋里喝醉酒的外国兵,强奸后,而有了我……。”
声音中断了,录音机被秘书关闭了。
片刻沉默,议员开腔道:
“莫怪,慕荣的外貌有一种魅人的西方美。这么说,我们争取她的条件是有利的,甚至还有有利的血缘关系啊!哈!哈!哈!”
秘书也?着议员先生发出一阵笑声。
议员??笑容,正色说道:
“我们的目标就定在李慕荣身上。这次访问已近尾声,时间来不及了,回国后,我们要做个周密的计划,三个月后,我们再次来华搞贸易协定,到那时,要把李慕荣抓到我们手中。这次访问结束,我们就要在她身上下点本钱,做些准备。”
于是,在代表团结束这次访问的最后几天,李慕荣连续接受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丰厚的礼品,议员先生送给慕荣一架彩色照相机,一块金壳女士手表,秘书先生送了一架袖珍录音机、电子计算器、还有项链、耳环、戒指、巴黎香水,其他成员送的自动折叠伞、衣料、手绢 、长筒袜、烟、酒、茶、应有尽有。
议员还当面致谢:
“一个月来,慕荣女士的热心工作,流利的R语和您美丽的外貌都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个人和我的全体团员对您表示诚挚的感谢!我们送给您的一些小礼品,只是表达一下我们的谢意,请您不必介意,也不要交上去,那样做将使我们感到遗憾!我已向贵国政府对您的工作作了高度评价,并表示希望我们再次来访时,仍能和慕荣女士合作。”
这是慕荣得到最高荣誉、最大奖赏的一次接待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