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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群山之巅》中的动物意象

2017-07-05张楠

速读·中旬 2017年5期
关键词:迟子建

张楠

摘 要:作为乡土小说家,迟子建的小说往往围绕着北方家乡场景展开,从人与自然的角度叙说着民间传奇。她的小说中经常出现众多极富生命力的动物意象,与鄂伦春地区人民的生活紧密地联系在一起,通过这些动物意象的使用,不仅丰满了小说对自然景象的展现,也体现出作者的生态意识,反衬出小说人物的内心世界。本文尝试以《群山之巅》中的动物意象为切入点,解读小说的深层内涵。

关键词:《群山之巅》;迟子建;动物意象

对动物的细致刻画是迟子建创作的重要特色之一。作为土生土长的东北作家,迟子建通过对鄂伦春地区自然风景和人文景观的描写,还原了其独特的文化风貌,为读者展现了北方大地的神秘和灵性。大量动物意象的运用,深化了小说的主旨,形成了独特的作家风格。鄂伦春地区特有的猎犬、鄂倫春马、金毛松鼠等动物意象常常出现在小说《群山之巅》之中,这些关于动物的描写,体现着鄂伦春地区原始的生命气息,可谓是迟子建的“灵性之笔”。

一、对民俗风光的描绘

《群山之巅》中作者将北方土地上人与动物的生存状态紧密相连,动物不仅参与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同时也暗示着当地人民的生活状态,小说中的羊便构成了独特的民俗景观——“斗羊节”。“斗羊节”并不是鄂伦春人的传统节日,是小说中人物李来庆作为山东后裔所保留的家乡传统,而后被逐渐演变为当地的娱乐活动。在李来庆的心里,斗羊从最初的传统活动变为后来的头等大事,羊从最初的求胜工具变为后来的复仇与重拾尊严的“宝剑”,这一系列的事件体现了人物心态变化的整体历程。斗羊节不仅有助于全面展现人物的心理状态,为下文中辛开溜的去世提前做好铺垫等,还为作者书写民间文化提供了新的角度:小说中的旧货节亦是如此,其以物易物的方式展现着鄂伦春人的生活状态,蕴含着最淳朴的民风民情。迟子建将动物加入到叙事当中,通过两个节日的比较,用动物最原始的自然状态暗示着人们琐碎复杂的日常生活。故事中的动物让读者感受到灵动的生机和大自然的独特魅力,也包含着文化意味,人与动物相互交织,难以分离。

二、对美好人性的象征

在小说中,作者将动物的出现设置得为十分巧妙,它们散布在小说中的各个角落,这与迟子建一贯的创作风格有着必然的联系。迟子建笔下的动物意象,不仅仅停留在对于动物形象的刻画和对自然的赞美,同时也寄予着作者对于美好人性的追求。

在刑场故事中,作者曾塑造了黄雀与狼的动物意象:“叔,你要是能让我死个痛快、干净,不毁我容,我就化作一只鸟儿,给你唱一路的歌!”在刑场上,安平完成青年心愿之后,果真飞来一只黄雀,盘桓歌唱,追随着他进了城。黄雀仿佛是青年死后的灵魂寄托,以承诺的形式来进行报恩,看似巧合却又在情理之中,透露着死生交替的神秘感。而狼与女子的故事则是在前者的基础上更进一步,野狼为报养育之恩,突入刑场,只为完成女子松绑的请求。两个看似夸张的动物形象,丰富了叙述故事的内容,从侧面也体现了人与兽之间的另类温暖:在刑场这种充满着死亡意味的场所,动物出现本身就是一种生命力量,与之形成的鲜明对比。作者将黄雀与狼二者人性化,以报恩的方式出场,这样的刑场故事稍显荒谬,但重在主题的表达,即善与救赎。青年与女子都并非是彻头彻尾的恶人,只因一时糊涂,才铸成大错。动物的报恩行为不仅是帮助二人完成生前所愿,也是对他们灵魂的救赎和净化,使其重归善良。动物的故事与李素珍殡仪馆的植物故事异曲同工,相辅相成,共同谱写了一部天地有灵的传奇。小说中人与兽的界限不再那么清晰明显,动物身上存在着最本真的善意和感恩之心,寄予着美好的人性特征。

单尔冬与驴的形象则体现了人性与兽性的倒置。作者小说中塑造了一系列“背负罪孽”的人物形象,他们违背了传统的道德观念,整日生活在自责和他人的冷眼之中,如毒害同窗的唐眉,过失亡夫的李素贞等,单尔冬在其中作为一个负心汉形象,也是异类的存在。在故事的开始,单尔冬便因仕途上的发迹,做出了抛妻弃子的荒唐行为,到城里另择新欢。而一场大病过后,他重新认识到家人的重要性,住进驴棚里期盼回归家庭。“单四嫂把驴牵到外边了,说是她家驴纯洁,不能让单尔冬把它拐坏了。”单四嫂的话虽似笑语,实则也将人与驴做了对比,反衬了人的龌龊。回归之后,一家人相处日趋融洽,单尔冬却在此时为追名逐利重演历史,再次抛弃了家庭。看似痴傻的单夏称呼他父亲为陈世美,将他和驴做了比较:“驴进了咱家,抽它鞭子它都不走,天天还干活;他进了咱家,啥活儿都不干,给他吃住,给他光亮,他说走就走了,这样的人再回来,谁还稀罕!”人性和兽性在它们原本的归属者身上发生了颠倒:单尔冬生而为人却缺乏家庭责任感,挑剔且反复无常;驴子虽为畜生,不嫌家贫,始终辛苦劳作。人兽的倒置,不仅是对人本身的一种怀疑,深刻地揭露了人身上的动物性,描绘了人性之恶。

三、对人物命运的隐喻

动物的出现增添了故事的丰富性,展现了人性之美,也象征着人物的命运和未来。小说中虽人物众多,与动物常伴一生的也只有区区几个,动物在与人长年累月的相处中,慢慢演变成了人物的化身或精神寄托。在对于动物描写的呼应上,人物的性格也渐渐丰腴起来,白马之于绣娘,黄狗爱子之于辛开溜等都是如此。

马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生命力的象征,而其所代表的龙马精神,也象征着中华民族自古以来所崇尚的自强不息的进取精神。作者塑造的白马是小说中最为成功的动物形象之一,它具有和主人绣娘一样吃苦耐劳的精神,同时也和安家难舍难分,融为一体。文中的白马英姿潇洒,而与之对应的,作者也塑造了性格豪迈的北方女子绣娘。“绣娘和白马回到家后,都病倒了。绣娘满含热泪地看着白马,白马也满含热泪地看着她。”二者的情感超乎友情,而是以亲情相待。安家人也沿袭了绣娘对于白马的态度,在白马走丢的日子里,绣娘魂不守舍,以绣马鞍垫来寄托思念,直到有人向她透露了白马的死讯,她强忍着悲伤,最终也随白马而去。白马不仅是绣娘的精神寄托,是她个人品质的象征,同时也反衬了她孑然一身的孤独。虽然活得轰轰烈烈,心灵干净纯粹,却终归是一人生活的孤寂处境,老人与马相依而活,白马在绣娘心中是可依靠的至亲。辛开溜用无烟煤换来的马与绣娘的白马形成了鲜明对比,二人对于马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绣娘离不开马,辛开溜则离不开狗。”即便这匹棕黑色的鄂伦春马正值壮年,力大无穷,在辛开溜这里,马也只象征着工具,非朋友也非亲人,最终沦为被交易的下场。

狗在传统认知中象征着忠诚,辛开溜对于秋山爱子的爱,亦是希望得到这样的回应。爱犬爱子并不是辛开溜的个人象征,而是解开他心灵的钥匙。小说开篇以他人视角赋予了辛开溜“逃兵”等一系列令人厌恶的标签,而随着故事的不断深入发展,爱犬爱子成为切入口,揭示了辛开溜不为人知的一面。它象征着辛开溜对于恋人的强烈爱欲,从给狗起名爱子到防止狗繁衍等种种细节,体现着辛开溜对爱情的占有欲。秋山爱子走后,辛开溜终生不娶,以狗为伴,体现了他执着的爱情观。以此为转折点,辛开溜的智慧也伴以其真正经历的叙述不断显现,最终摘掉了他身上莫须有的标签。

小说中,有些动物意象的塑造不可忽视,它暗含着小说中的关键信息。如安雪儿的松鼠出现时间虽然不长,却代表着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转折阶段——堕入红尘。安雪儿起初因其独特的侏儒身形、神奇的预知生死能力在龙盏镇被人们奉为神灵,得其美誉安小仙。她在被强奸后的一段日子里暴饮暴食,促进了她的生长。当她拎着松鼠笼出门时,绣娘被她的巨大变化所惊倒,松鼠也趁乱逃走了。松鼠的形象塑造表面上是为了引安雪儿出门饕餮的一个借口,为下文中安雪儿怀孕提前做好了铺陈。同时它也象征着安雪儿的灵性,原本被奉若神仙的安小仙被糟蹋后,不仅失去了预知的神力,思维变得混沌,连她神性的外表也都开始发生巨变,安小仙从神开始堕入凡间,成为一个普通女子。活泼伶俐的松鼠可看成是安雪儿灵性的一种物化的集结,这使灵性本身仿佛具有了生命,更加栩栩如生。然而这种灵性在她强大的人性欲望下终于败下阵来,仓皇而逃,这不仅暗示着安雪儿生命的一次蜕变,绣娘等安家人的命运也由此转衰。

在小说平缓的叙述中,动物与人民一起生活在鄂伦春这片广阔而丰饶的土地上,演绎着生生不息的传奇故事。迟子建曾说:“如果说文学是黄金,那么它是从泥土里淘出的,不是坐在书斋凭空想象出来的。”小说的创作是基于她独特的生活环境和人生体验上形成的,包含着她对故乡土地的关注和热爱。动物的意象不仅彰显了生态作品的独特魅力,也成为解读《群山之巅》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

参考文献:

[1]迟子建.群山之巅[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

[2]迟子建.伤怀之美[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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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方守金.迟子建论[J].安徽教育学院学报,2001.

[6]刘颖慧.东北乡土的文化观照——迟子建底层叙事的社会价值[J].长春师范大学学报,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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