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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巧巧:诗人在精神上都有点小自虐

2017-07-05Zena

优雅 2017年7期
关键词:永明写诗成都

Zena

汤巧巧,诗人,四川大学文学博士,西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副教授。主讲课程:《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选》、《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主要研究领域:中国现当代文学与文化、中国现当代诗歌。

我就很喜欢折磨我自己,我不喜欢稳定,我喜欢破坏,去更新。

“我小时候喜欢写童话,没有想到要写诗。因为之前大家接受的教育都是古典诗,对现代诗没有很多的认识。后面是因为恰好碰到了一群爱好写诗的人,所以自己就有去尝试。”

“我的诗集,下半年吧。虽然现在很多人都出了诗集,也不怎么样,但我还是想很神圣地对待它。”

我就是个侠女啊

一见面,汤巧巧就说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侠女,跟优雅沾不上边。我也告诉她,我一直认为诗人会是一袭青衣、长发飘飘、凌波微步,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位穿着浅蓝色针织毛衣、黑色A字裙,背着时尚小包、戴着金色边框眼镜的lady。

汤巧巧说自己最近刚好在跟她们一起做白夜二十周年的纪念专辑,而此时,白夜屋顶上的三角梅开得很灿烂,院子里的枇杷树结的枇杷压弯了腰,好像又到了诗歌繁盛的季节。

“虽然大家都觉得诗歌和文学已经边缘化了,但实际上并没有。到最后,你会发现,那些喜欢喝酒、喜欢消费的,他们还是会觉得有点诗歌会更好。”

成都的气质最适合诗歌

我曾在《成都态度,新诗诗人笔下的成都》文章里提过上海太繁华,适合跌宕的小说;台北太温情,适合悠扬的散文。江南虽说风景如诗如画,人也温文尔雅,但他们所延传的是比较正统的一脉,这与成都有所不同。这一带除了小桥流水,更多的还是大江东去,万丈豪情。

成都自古以来都是杰出诗人诞生的地方。现当代诗歌的三个重镇,一个是北京,一个是南京,再一个就是成都。当代诗歌里影响很大的流派,成都占得最多,比如莽汉、非非、整体主义,也有像中国著名的女诗人翟永明。所以成都自古以来都是诗歌的标志。

成都,山高地远,偏离中原文化,所以受到的儒家正统文化的影响就会少一些。儒家文化一旦少了,生命力也就强了。像山东,受儒家文化的影响比较深,那里的人就会比较拘礼。但成都这边没有,这边的人有一种野性、自在、扎根民间的生命力。所以这种独特的地域优势和人文传统的影响,就使得成都非常具有诗歌的生命力和创造力。

八十年代,成都第三代诗歌热火朝天,那个时候大家就是相約在一起聊天,自发地搞一个个诗歌朗诵会。2000年以后,成都的艺术场所像繁花一样,散落在大大小小的角落。当然,它越来越跟市场经济相结合了,像是白夜酒吧、轻安雅集、高宅等,大家在消费的同时,也会接触更多的艺术形式,而且不止局限在诗人的圈子里。

以白夜为地标,几乎全世界各地的诗人、作家、艺术家都会来到这个地方。很多过往的游客、在校学生或者一些社会人士也都有可能会来这里。有时候,他们不一定会去参加活动,只是在外面喝茶、聊天,但是他们能感受到文化沙龙所带来的别致魅力。而一旦参加了几场沙龙活动,就会认识到这是一个文化碰撞的好地方。

“到处都是分裂,好像唯有分裂才是诗人的状态。”

废话或许才是真理

喜欢波德莱尔,喜欢他的《恶之花》。到现在,也很爱读里面很多诗。我觉得他很有创造性,把西方浪漫主义的风格打破了,创造了一种新的象征艺术。这不仅对西方的文学,其实对整个世界的文学艺术都有很强的影响力。

还有一个比较小众,但是我个人特别喜欢的诗人,他叫鲁米,是一个古老的流浪诗人。鲁米在国外比较出名,在国内可能因为翻译不够到位,所以知晓他的不是很多。鲁米恢复了诗歌本来的面目,读他的诗,你会觉得很舒服、很温暖,你看不到过多的技巧和过分撕裂的状态,反而是超越本质、有点抒情、又有点浪漫的流浪气质。到现在,我也经常会把他的《在春天走进果园里》放在床头。

在中国,文学的翻译和引进主要是根据一些意识形态、权威人士的看法而决定。像是前几年宣传得比较多的是保罗·策兰,当然他们的诗有他们的价值,反纳粹、反暴力。而且如果去研究他的话,也会取得很好的成就,因为他们本身就已经成为中国话语体系的一部分了。

其实,诗歌走到最后,更多是一种艺术选择,你可以选择喜欢某个诗人,也可以选择喜欢某个流派。我个人其实比较倾向于生命本质、语言本质以及超越流派、超越意识形态的诗歌。就像我们现在四川的诗歌圈子里,很多诗人都还是把诗歌本身的语言看得很重。

我觉得国内诗歌整体上都不错。但如果从研究范围来看的话,李金发的诗歌很有研究价值。他写的那首《弃妇》非常好。他几乎可算得上是中国象征派的代表人物。写象征主义诗歌的话,要么就要写成他那个样子,读第一遍,读不懂,然后会去细细把玩,读的次数多了,就会觉得写得非常好。戴望舒三十年代的象征主义和现代派诗歌都有受到他的影响,除戴望舒外,很多人都没有他写得好,但李金发的重要性在这个体系中并没有得到有力发掘。

还有韩东,他的诗歌在时空之间自由来回、任意穿梭,我觉得他的天赋很棒。说到当代,我个人比较喜欢西川,还一个就是乌青,他和杨力都是废话诗的代表。也许你们只知道乌青的一首诗叫做《天上的白云真白啊》,但其实他还有很多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如果把乌青放在整个文化背景来看,也许可以朝着诗歌明星这方向去发展。因为他的那首诗,本身就为了故意引起争议,获取关注。但其实乌青本身写的很多诗歌都很舒服,他的诗歌会让你觉得当下的体验感扑面而来。

读乌青的诗,觉得生活的苟且和诗歌的远方不是矛盾的,诗并非总是在远方,而生活本身就是诗一场。例如,我现在看你,我也许就可以感受到诗歌,而且这很自然,就跟摄影一样。乌青、杨力以及韩东,他们都一样。他们拒绝历史、拒绝意识形态的东西,只不过杨力更偏向于口语化。他们认为只有废话才是可信的,这也是一种对主流意识形态的梳理和态度。

还有像翟永明、小安这些女诗人。翟永明跟舒婷的写作很不一样。同样是写母亲,舒婷会写,啊,母亲你多么伟大啊。但翟永明会写,你受孕的光芒,来得多么遥远,多么可疑。她更多地是把母亲当成一个女人来写,而不是一个生育工具。翟永明为什么要这么写?因为从传统意义上来看,女人的伟大只能是在生育这方面,而所谓的伟大也是强加的。翟永明对于女性细腻心态的描绘和处理很优雅、高贵、从容,而她对于女人的思考深度,是很多男性诗人所不能理解的。而小安,她所呈现的风格跟翟永明又不一样,她更像是“普通人中的疯子,疯子中的普通人。”

其实当代写诗的都不差,只是大家对于诗歌的误解和相应的审美并没有和中国经济的发展同步,所以才使得一些真正具有现代气息的诗歌,还没有被大众接受。就像现在,很多大学老师仍然会排斥废话诗,他们心里会想,这是些什么玩意儿?但废话诗却很受年轻人喜欢,因为跟他们内在的思想很一致,那就是不跟随主流的意识形态。

翟永明最近说,看到白云就想到了乌青的白云,真的很白啊。其实这种一瞬间的感受,就把生活和诗歌巧妙地联系在一起了,而不是冲突和对立。我也经常对我的学生说,不要把海子的远方才叫做诗歌,海子有精神上的洁癖,他太狂热了,我们不能把它神话。其实诗只是一个谨慎性的工作,跟大多数工作一样。你只要把诗歌还原到这个层面上来,就觉得舒服了。在创作的时候,保持高贵、保持神秘是对的,但如果时刻都要这样端着,恐怕也会丧失诗歌本来的面目。

精神上都会有点小自虐

前些年,酒喝得会多一些,以前喝顿酒一下子就好了,现在喝一次,好几天都恢复不了,我想,这应该跟身体和年龄有关。为什么说诗人都具有酒神气质,因为酒在日常生活中,确实能够让你放松。很多搞创作的人,都会有点小癖好,这很常见。

我以前很喜欢追求状态,就是一定要有了感觉才会写。这几年不是了,一有空就会写,而不是凭感觉。我现在不像以前写了就想发表,现在写了之后,隔段时间再回过头去看,有时候就会觉得写得很差。

但真的好的诗歌还是需要一种状态,有可能是最痛苦、最愤怒的时候。所以大多数诗人,在精神上会有点小自虐。一些很正常的东西,正常人会觉得很舒服,但我会觉得这种状态很空虚,总想搞点小破坏。

包括我自己的人生,大学毕业之后,爸爸妈妈把我安排到银行工作,但我不喜欢,我不喜欢稳定,喜欢破坏,去更新。然后就去考了研,又考了博。大家都说博士出来,都是白发魔女,当时,读的时候,头发确实一缕一缕地掉。身边都说,美女读什么博士,我就回答她们说,有自虐倾向的美女除外。

后来到了西南民族研究院之后,不到半年,就让我当了办公室主任。当时很多人都羡慕这个位置,但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工作。很多人说,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轻易放弃了呢?我说我不行,我干不下来。因为有可能大家觉得我这份工作干得很平顺,但是别人永远了解不了你的内心。

不停地破坏稳定,的确带给我了一些活力和灵感,但其实那都是因为我没有更好地去认识我自己。慢慢地,这几年我安静下来了。包括对创作的理解,对生活的理解。而且现在也很满意自己的工作,虽然有时候在写作上的焦虑会有一些,但我也不会特别地去破坏它,因为太累了。但说不清楚,没准哪一天,我又分裂了呢。

“诗歌虽然是边缘的,但是已经够了,不需要那么多人来写诗,因为这样就不神秘了。”

“我怕给自己定位,这样会削弱诗歌的想象空间。”

“写诗对我来说,也不是特别伟大,而是生活的一部分。”

“我希望自己做一口深井,表面能够因为太阳的照射而温暖,井底下的水能够保持一个安静的状态并且沉淀下去。”

诗人无须讨好别人

其实在中国,能将诗歌放到大的背景下去批判的人很少,大家都是人云亦云。所以对于一个诗人来说,不要太讨好别人,也很重要。我可以写一些讨好别人的诗,但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比较有创造性的东西,因为写诗本来就是一个创造性的过程,老是重复就没有太大意思。就像现在一样,很多正统的大学还在写古代诗歌,但古代诗歌之所以写得好,是因为当时的山水意境等,而现在我们身处钢筋水泥中,我们永远写不出那种感觉,所以也永远不可能超越古人。但我们学校的学生就会比较野性,他们自己写一些现代诗歌,自己刊印出来,主动跟我们交流。2015年的全球华语大学生短诗大赛,我们学校就有学生分别荣获一等奖和三等奖。

我觉得诗人应该自在一点。但也有一些诗人会觉得自己是精神、价值观的维护者。也许是没有追求吧,我觉得我能把人做好,把诗歌当成我精神生活的一部分就够了。

诗人拍电影,优势大于劣势

诗人为什么不可以拍电影呢?

电影也是一种文学、一种美学,只不过是增加了图像声音。国外也有很多诗人拍电影的,例如写《情人》的杜拉斯。其实诗歌的叙事方式,跟电影很像,而且诗人天生就有一种美感。劣势应该就是技术问题,但技术性的东西,你花时间就可以学好,但是文学不一定,你花很多时间,都不一定学得好。

“艺术形式太多了,这辈子追求不完。”

“我不想当大学者,也不想当领导。我只希望把学生关照好,写作项目都做好……想多了,哪一行都不自由。”

为无限的少数人写诗

诗歌短小、精悍,越来越多的公众号开始读诗、评论、约稿、组稿。这对诗歌有好处,但太乱太杂了,使得大家分不清其中的好坏。还有一些为了传播而写诗。但只要写得好,好处还是大于坏处。

詩歌现在的受众越来越小群体,很多人写诗歌都是为了某一些小群体。就像乌青,这跟北岛那种广场诗歌的受众和诗歌本身的策略又不一样。很多人都是想写给跟自己有一样经历、喜欢同样风格的人。也多亏了微信、微博等互联网,让更多的诗歌得到了相应地认同。

“平时去买菜还是会讨价还价,只是不会讨价太久,还是受不住。”

“我喜欢交流,不喜欢煮饭。主要是我爸爸妈妈太勤快了,所以我就变懒了。”

“所谓的四川美食我都喜欢。但有一段时间为了健身,就控制了对美食的欲望,就会感受到身体变得轻盈了,那种状态很舒服。所以这一年来,对于美食的渴望也就少了。”

曾经的爱恨情仇,我都看淡了

写诗的人要冷静才好。

写诗的初级状态,会有浪漫、抒情。但是随着经验、审美感受的积累,就会觉得还是冷静比较好。包括对爱情,其实不仅针对诗人,应该是大多数女人都会对爱情抱有一份执念。

我以前在感情里面比较强势,会有点神经质,但现在我更看重两个人在一起的状态是否舒服。如果不谈婚姻,只谈爱情,会得到,但也不能保证长久。我的要求比较多,一是要长得体面,二是要精神合拍,三是能够生活。这机率确实有点小,所以我现在更多地爱好写作、谈古琴,以求获得新的东西,爱情呢,有就有,没有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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