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近期产业整合看国外商业航天 新趋势

● 文 |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 余骁

北京空间科技信息研究所 刘畅

从近期产业整合看国外商业航天 新趋势

● 文 |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 余骁

北京空间科技信息研究所 刘畅

本文从2017年发生的几例产业并购入手分析，通过分析麦克唐纳·德特威勒联营公司（MDA）收购美国数字地球公司（DigitalGlobe）、一网（OneWeb）与国际通信卫星公司（Intelsat）合并、行星公司（Planet）收购特拉贝拉公司（Terra Bella）三宗并购事件，从产业角度分析商业航天未来发展趋势。

并购重组；产业趋势

2017年刚拉开序幕，国际商业航天市场上就发生了几笔资本运作的大手笔：2017年2月3日，创业公司Planet正式从谷歌收购了Terra Bella（原天空盒子，Skybox Imaging）；2月24日，加拿大宇航企业MDA宣布以24亿美元收购对地观测影响产品和服务提供商（DigitalGlobe），这也是迄今为止遥感市场金额最大的交易；2月28日，一网（OneWeb）公司和国际通信卫星公司Intelsat换股合并，Intelsat持股一网公司40%股份，作为交易撮合方的软银公司还将向合并后的公司注资17亿美元。这几项运作从一定程度上具有改变行业竞争格局的意味，同时也让人感受到资本在产业演变的进程中，在慢慢从配角转变为推动者，拥有比想象中更多的主导力量，本文尝试从趋势的角度来分析这几笔资本运作，希望对我国商业航天未来的发展带来一些启示。

一、MDA收购数字地球公司

MDA目前是全球最主要的通信卫星及子系统制造公司之一，自2012年收购了劳拉空间系统公司（SSL）之后，其便从信息系统和产品提供商转型成了卫星及子系统制造商、监视情报解决方案提供商。DigitalGlobe公司则是全球领先的商用高分辨率地球影像产品和服务供应商。值得注意的是，MDA自1969年成立之初，地理空间信息服务就是其主营业务之一，并且在40多年的发展转型历程中，从未被剥离。此次并购也是在以下背景下展开。

1．MDA多年来践行“美国市场开拓”战略

MDA从多年前就开始进军美国市场，特别是其一度欲脱离宇航业务，并专注于为房地产市场提供信息系统解决方案。2008年，MDA就曾尝试将其宇航业务板块出售给美国的阿连特技术系统公司，但因政治和公共安全原因流产，并且从2008年后，加拿大政府和军队对MDA的项目和预算支持开始减少，这更坚定了MDA发展美国及国外市场的战略方向。2012年，MDA出售了与宇航和监视无关的业务板块，并收购了劳拉空间系统公司，以借助美国本土企业更好开拓美国市场客户。2016年10月，MDA还宣布了一系列中高层人事调整，选拔了更多对美国市场具有丰富经验的人员，以便于更好地拓展美国市场。

2．MDA传统通信业务板块遭受挑战

受市场竞争环境的影响，过去两年MDA卫星合同的数量减少，导致通信部门的收入收到负面影响，2015年，公司通信部门营业收入15.08亿加元（约11.15亿美元），2016年下降至14.42亿加元（约10.67亿美元），降幅为4%，见图1。并且公司预计这种趋势还将持续，直到卫星的订单取得量恢复到历史平均水平。

3．数字地球公司同样面临各方挑战

数字地球公司在2016年的竞争形势同样不容乐观，面临内外环境的挑战。一方面，其受到初创小卫星企业如Planet的挑战：Planet是利用微小卫星进行全球布局的对地观测服务提供商，其可实现对地球任意表面的每日拍照，尽管空间分辨率低，但收购了黑桥和Terra Bella之后的Planet无疑成为了最具竞争力的对手之一。同时，数字地球公司仅负责卫星的运营和数据分析，而Planet集卫星研制、生产、运营、分析为一体的机制相对来说则更加灵活。另一方面，如表1所示，数字地球公司的财务状况2016年在卫星建设和并购投资的影响下略显紧张，并且在2017年期望投入新星座WorldView Legion，将承受更大的成本压力。

表1 数字地球公司现金流情况

注：公司2016年总现金流为负，意味着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出无法覆盖投资活动和融资活动产生的现金流出；可以看出2016年由于资产投入和并购Radiant公司，投资活动流出的现金流相比2015年多出1.68亿美元，同时在融资活动方面，公司减少了股票回购活动，并对债务进行了再融资。

在这样的背景下，MDA此次的并购对其有以下几点意义：

（1）扩充业务能力，拓展美国市场

数字地球公司作为一家领先的美国公司，与MDA合并正好可以帮助MDA打开美国市场，同时，双方在业务能力和产业链上的一系列能力互补，也能让MDA更好地适应越来越复杂的客户要求和竞争态势。

（2）商业模式上观念的转变

对MDA来说，面对卫星制造市场的挑战，其不再把自己看做传统的卫星公司，不以造卫星或提供传统的服务为业务定位，而是向运营和增值服务转型，但同时不放弃原有的传统基础，这或许也预示着互联网经济模式下的企业经营理念趋势。

（3）打开产业投资想象空间

传统卫星公司和传统对地观测公司的结合给产业和投资人带来了更大的想象空间，如MDA所称，两家公司在业务能力方面能够形成一种互补的作用，但是我们更看到，这种业务能力的融合、产业链上下游的创新性融合的未来仍是不可预测的，其具备无限的可能性，同时对于整个产业的辐射影响也未可知，或许这种新的商业业态，将拥有颠覆当前格局的未知力量。

二、一网公司和国际通信卫星公司合并

Intelsat是目前全球最大的卫星通信服务提供商，为全球多行业的用户提供B2B的通信服务；一网公司作为初创航天企业，由648颗小卫星构成低轨星座，面向全球用户提供宽带互联网接入服务。2月28日，Intelsat与OneWeb在日本软银集团的撮合下正式宣布达成了有条件的合并协议，并由软银对合并后的新公司投资17亿美元。此次并购与Intelsat和OneWeb面临的内外严峻的竞争形势密不可分。

1．通信网络市场遭受挑战

Intelsat业务根据服务的客户类型不同，可分为通信网络服务业务、多媒体业务和政府客户业务，见图2。通信网络服务作为Intelsat收入中占比最大的业务，占到全球市场份额的30%，但我们可以看到这部分业务收入量也是在逐年萎缩，且在手订单也不如多媒体业务趋势乐观。

表2 Intelsat主营业务主要客户

2．企业负债高企，资不抵债

Intelsat从2015年起就出现了负债高企，债不抵资的现象，由图3可知，Intelsat负债超出资产约20亿美元左右。产生债不抵资的原因在于2015年Intelsat一次性计提了约41亿美元的商誉减值，商誉是企业在合并时形成的，其等于购买企业的投资成本超过被合并企业净资产公允价值的部分，其实质是指能在未来期间为企业经营带来超额利润的潜在经济价值。大额的商誉减值，预示着公司过去花在合并上的资金在未来预期无法收回，同时也说明公司在未来无法完成预期的业绩。作为一家上市企业，Intelsat一方面需要提高其资产规模和质量，另一方面也需要控制债务规模和风险。

3．在新环境下制定了新的战略举措

Intelsat的发展愿景是将其全球网络发展成为全球物联网的一个整体，特别是需要通过广播传递大量软件更新的网路，比如车联网等，因此Intelsat希望通过结合其地球同步轨道卫星、低地球轨道卫星、新的卫星平台技术和地面技术来创建一个综合解决方案，实现与其他电信解决方案的无缝集成。面临新的外部竞争环境，Intelsat制定了如下战略举措：

1）在现有核心业务的稳定基础上，为宽带、移动、多媒体和政府应用提供具有差异性的服务。

2）继续研发下一代的卫星编队来适应新的应用的增长和不断变化的客户需求。

3）充分利用业务规模性和全球性布局来设计和部署全球服务和产品。

4）开拓新的分销渠道，增加价值链上的合作和投资。

5）提高资本和经营效率，包括利用技术创新来延长资产寿命、加大地面设备投资来辅助天基设备、通过与合作伙伴合作来提高投资回报率。

因此，在上述形势下，这笔并购案能为双方企业都带来很多实质性的好处。

1）巩固市场垄断地位。Intelsat一直通过拓展客户群体、扩大规模效应、完善全球布局来巩固核心业务的稳定性和竞争力。早在2006年，Intelsat就通过收购PanAmSat，成为全球媒体、网络服务和政府市场最大的固定卫星服务（FSS）提供商。PanAmSat是一家成立于20世纪80年代的通信卫星运营商，曾一度有效打破了Intelsat的垄断地位，其在卫星广播业务方面拥有比较大的优势。时隔10年，Intelsat又出于类似的考量收购了OneWeb。Intelsat和OneWeb在业务和频谱资源上相辅相成，可以形成互补效应，无疑在Intelsat面临业务发展挑战时给出了一条解决途径。

2）创新原有商业模式。Intelsat和OneWeb两家公司通过互补无线电频率业务许可和卫星星座，在垂直细分市场上提供更多应用和服务，2016年3月，Gogo宣布与Intelsat合作，要利用“Intelsat Epic GEO卫星+OneWeb LEO卫星”在将来为全球提供机载宽带服务。

3）通过资本运作解决双方财务困境。通过前述对Intelsat的背景分析可以看出，Intelsat资不抵债，深陷债务危机，这样的债务结构会极大影响Intelsat再的融资能力，提高融资成本。通过与OneWeb合并，一方面能够改善Intelsat的资产负债率，另一方面通过这种合并能够打开Intelsat投资方的想象空间，吸纳更多的产业投资。消息披露后Intelsat的股价上涨了25%，从这一市场反应也可以看出，投资市场对这一并购持看好态度。

三、Planet收购Terra Bella

2017年2月3日，Planet宣布与Google达成协议，收购Terra Bella，包括Skysat卫星星群，同时Google和Planet达成数据购买协议。

Planet是一家初创航天企业，其使用微纳卫星构成星座，用以快速提供全球任何地点的低成本高分辨率图像，Planet的特点在于集成了自身内部设计和构建卫星的能力，这使得其可以将最新的技术兼容到小卫星中，快速响应客户的需求。与Terra Bella一同被收购的还有其7颗高分辨率SkySat卫星，这些卫星将作为Planet中分辨率卫星星座的有益补充，Planet目前的网络智能获得3～5m的分辨率，而Terra Bella的分辨率可达到亚米级。通过收购Terra Bella的资产及其能力，Planet将有望拓展新的客户群体，在其现有中等分辨率商业业务的基础上，高分辨率的成像能力将使其能够吸引更多的终端消费者，包括像Google这样客户。

在Planet的发展历程中，通过不断地兼并收购竞争对手，Planet确立整个中低分辨率遥感影像行业的一个领先地位，通过这种快速地变化，其已将触角延伸至高分辨率领域，这种向垄断的发展趋势将迫使行业竞争者做出相应的改变，从而改变整个行业竞争态势。

四、启示

1．商业航天生态日趋完整，颠覆式技术和模式创新将更加频繁

IBM根据搜集的企业大数据提出了一个行业中的企业架构模型，即行业中的企业将大致分布在三个层面上，分别是：云基础架构层（包括分布式计算设施和数据库）、数据创建和链接层（包括用于链接数据的传感器）和机器智能层（垂直/行业专有数据应用）。对应到新太空经济时代，我们可以发现商业航天企业同样也遵循这样的企业架构。首先，随着更低成本、更多功能、更短部署周期的卫星的研发和使用，大量的终端积累了海量的专业数据，卫星制造和发射产业链日趋成熟，为上层企业的孕育提供了基础；在这个产业生态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出了专注于特定市场的垂直化和专业化的硬件设计，包括光学和高光谱、合成孔径雷达、热成像等，这一层面的航天企业更多关注数据的应用方向；第三层则是机器智能、数据应用层，这一层的企业由数据驱动的，通过对原始数据的深度学习为客户提供服务，为商业提供解决方案。

国外商业航天已经形成了较为完整的第一层和第二层生态系统，见表3（以LEO轨道领域为例）。

2．产业整合朝“集成”“创新”的方向发展

Planet、Planetary Resources、Terra Bella新兴航天企业的崛起，曾一度使卫星制造和图形数据处理产业链环节打开了多家私营企业良性竞争的局面，创新的技术和商业模式促成了激烈的竞争环境，而在这种快速变化的产业环境中，各家公司迫切需要找到方法来不断应对各种具有颠覆意味的挑战，以Planet为例，其通过收购黑桥公司的快眼卫星和谷歌旗下的Terra Bella，在制造卫星的同时也负责卫星的运营数据分析，利用速度和灵活度上的优势，成为了最具竞争力的对地观测服务商之一。因此，对于像DigitalGlobe这样的“传统”龙头来说，进一步整合和集成服务能力，创新商业模式，开拓其商业价值上的想象空间是必然的发展趋势，这或许不仅仅是近期这几宗资本运作的特征，更体现未来一段时期内产业整合的大趋势，产业寡头化或将成为商业航天面对新变化所做的准备和平衡。

3．资本在重塑产业形态上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过去颠覆性的技术创新和商业模式创新是改变产业态的必要条件，随着越来越多的资金介入航天领域，在未来巨量的资本也将成为重要变量之一。虽然当下太空经济的市场规模仍然较小，但成本的急剧下降，使得参与太空的经济障碍降低，这使得太空旅游、小行星采矿等新兴产业成为可能，同时基础技术的转变、零部件成本的下降、增值服务的推动，反过来也将带动风险投资的回报，资本对于商业的嗅觉将推动商业航天企业通过创新来增加商业价值。

表3 国外商业航天企业生态（以LEO领域为例）

从近年来产业整合的并购案例中，可以看到资本推动的力量越来越强大。2006年Intelsat收购PanAmSat前，刚被几家私人股权公司Apax Partners、Apollo Management、MDP Global Investors和Permira Advisors联合收购，而这几家私人股权公司也参与了收购PanAmSat的交易；PanAmSat在被Intelsat收购前，也恰好易主全球老牌杠杆并购商KKR下属的一家投资集团；Intelsat与OneWeb的合并也是由OneWeb投资方软银集团撮合，并获得软银的后续投资支持，才得以达成协议。最近高盛的一份分析报告中也指出，仅2015年一年就有超过50家风险投资公司投资航天领域，超过了过去15年该领域的风险投资总和，其中不乏像软银、富达投资集团、谷歌这样的大型资本介入，因此可以预见，随着产业规模的膨胀和生态的日益复杂，产业的聚合重组或将由过去的产业主导转为资本主导。

[1] Intelsat and OneWeb Announce Conditional Combination Agreement.[EB/OL]. http://investors.intelsat.com/,2017-02-28.

[2] Investor Presentation- Intelsat+OneWebPresentationFinalwNotes. http://investors.intelsat.com/. 2017-02-28.

[3] IntelsatandOneWebFactSheet.http://investors.intelsat.com/. 2017-02-28.

[4] Planet and Disruptive Business Models. http://www.planet.com. 2017-02-04.

[5] MDA annual reports(2016). http://www.sedar.com/DisplayCompanyDocuments.do?lang=EN&issuerNo=00014148, 2016-12-12.

[6]In buying DigitalGlobe, MDA ensures SSL will build just-disclosed WorldView Legion constellation. [EB/OL]. http://spacenews.com/in-buying-digitalglobe-mda-ensures-ssl-will-build-just-disclosed-worldview-legion-constellation/. 2017-0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