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剂“药方”

刘重洪

去年夏天的某个清晨，阳光金子般地洒满大地，一阵阵微风吹来，暑气消了大半。我正坐在书桌前看书，突然电话铃响了，来电话的是位男子，说是我的学生。电话那头听出了我的迟疑，便爽朗地笑着说：“我是您的学生张蔚林啊，我想邀请您来分享我的快乐，我女儿考上大学啦！”我一听是张蔚林，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张蔚林是我的学生。30年前，在县教师进修学校做教师，教语文兼班主任。那年新生开学，一个20出头的年轻人进入了我的视野，很特别，不爱做声，总是羞答答的样子，他就是张蔚林。经过几次接触，我发现这个年轻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特别小。在张蔚林胆小这个问题上，我也想做点事，希望能使他有所改变。我认为他的胆小来源是不自信，只要让他增强自信心，就会好起来。通过对张蔚林的全面了解和深入分析，我尝试把努力的重心放在提高他的语文学科的知识能力上，让他在语文学科上彰显优势，增强他的自信心。时间过得很快，张蔚林他们很快就要毕业走上工作岗位了。然而，张蔚林胆小的毛病并没有多大改观。他们的毕业时间越临近，这种挫败感就越强烈。现在想来，教育生活里其实每天都伴随着失败，只是有的人把失败当做基石，踏着它继续向前迈进，慢慢接近成功。那段日子我心里一直在犯嘀咕：对于张蔚林，我还能做些什么呢？这是让我无比苦恼的事情。

趁着他尚未毕业，还想再努力一下，便时常找他聊天，他跟我说了许多他胆小的故事。我对他说，我也是一个胆子特别小的人，你的故事或多或少都跟我的故事有些相似。我特别清楚，胆小对一个人进步的负面影响有多大。我告诉张蔚林，胆小是一种“病”，不治疗不得了。但是，怎么治？我又不是心理醫生。但自己是教师，职业的本能驱使我开始关注人的心理问题。按理说，我与他有一样的毛病，而且我是“先病”者，我明白这种“病”的病理。这样想来，就觉得自己有治愈他“病”的方法。但时间太短了，他们就要毕业了，可能来不及为他把“病”医治好了。在他们毕业时，我就把这个“药方”写在他的毕业留言本上。

毕业留言写完了，同学们如同飞鸟各投林，奔向了不同的工作岗位。从此，与张蔚林分开了，平时也很少见面，也就无从了解他胆小毛病的纠治情况。

那天，在他女儿的升学宴席上，张蔚林跟我说一些“感谢老师培养”之类的话后，我还是把话题引到了关心的张蔚林胆小的问题上。在我的引导下，张蔚林讲起他的故事：

毕业后做了一年老师，他便迎来了人生中的一次大转折。1991年，他所在镇教办主任要他到村小去当校长。他一听，便吓得手足无措。要是换了别人，这事情那是要感谢的，可他倒好，急急忙忙推辞。他见情况不妙，就把他父亲搬来当救兵，他想父亲是镇上有名的校长，想让镇教办撤回任命。可万万没想到，给他当救兵的父亲很快败下阵来，还反过来做了教办主任的说客。父亲对他说：“教办主任让你当校长，你就去当吧，这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好好干。”

可他根本没有去做校长的勇气，真担心干不好，怎么办？最后，他只有硬着头皮干。起初，学校里的一些老师不理他，他也不计较，自挑重担自吃苦，人家不愿干的他就自己干。几年下来，他的成绩还不错，常被点名在大会上介绍经验。

他说他一直记着我给他写的毕业留言，这个留言始终在给他勇气和力量，鼓励他在教育道路上不断前进。说着他打开手机里的一个图片给我看，图片上一段文字跃入眼帘：“实事求是说起来容易，实行起来非常难，譬如我们胆小的人受到的惊吓，大多数是不明真相所致，一旦弄清真相，立刻就会觉得害怕其实是没有道理，十分可笑的。所以，每当你觉得害怕的时候，你就高举‘实事求是的大旗吧——那是医治胆小的有效方法。”

虽已过去多年，但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当年给他开的“药方”。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胆小的毛病已经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