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停下来的时候

刘树波

2016-12-21 走向世界杂志

步行上班，经常会看到一骑自行车的中年妇女，从三村方向沿胶州路奔过来，她身后大堆花花绿绿蓬蓬松松的塑料鱼（一种儿童玩具），整个就像一只偌大的开屏孔雀，很鲜艳地飘行于大街上。女人穿着朴素，神态平和，在那些探头探脑五颜六色塑料鱼的拥裹下，女人别有一番风姿。我会停下来望，一直望着这个要在医院门前、超市门前或小区大门口做小买卖的女人渐行渐远，直到她完全消融于车海人流里。

办公楼西南侧有一小广场，广场南侧有架长廊和一鸽子屋。木长廊搭满紫藤，夏天到来，一簇簇一串串的紫藤花垂落下来，形成倒挂的花海，弥漫醉人的香气。一群洁白的鸽子天天若干次在广场上回翔，累了就于花地里觅食。中午或是黄昏，我偶尔要到三村的小街上吃饭，经过长廊的时候，不时会看到紫藤架下木制长椅上睡觉的民工。他们有的枕一双鞋，有的半依着廊柱，有的用一件旧上衣蒙着头，马路上车来车往喇叭声震天，但无法把他们从睡梦中吵醒。一串串的紫藤花就在他们的头顶上飘荡，风铃一样，无声抚慰。我把脚步放得很慢很轻，有时也在长椅上闭上眼小坐一会儿，想想自己昔时的村庄和村庄里的爹娘，想想这些进城打工者究竟在做怎样的梦？一旁草地上的鸽子咕咕咕地低声叫着，像是在祈福。

某个商场的门口，我在等进去购物的妻子。人声嘈杂，闹闹嚷嚷，正想到不远处的书店里逛逛，突然听到一段自己钟爱的音乐从商场里传出——不知道曲子的名字，偶尔听过，打动心灵，不小心失散，寻找了好久，再一次相遇。一份难得的感动惊喜！那就停下来收容于心。

送朋友到火车站，看到一个漂亮姑娘送别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姑娘在车下，小伙子在车上。小伙子向车窗外探着身子，挥舞着手臂。火车开动了，姑娘流着眼泪跟随着火车奔跑。纵然她的步子再快，怎能跑得过火车？我真想让火车也一同停下来——不走了。

……

在停下来的目望和沉思中，我慢慢就改了固执和任性。停下来的片刻，心灵刹那间震颤和柔软，而心灵柔软了，自然中的天光云影、秋水寒月才不会远去；心灵柔软了，对万事万物乃至对人生会持有一种平等的情怀操守。

回忆过往，有过停不下来欢呼雀跃的孩子时代，有过停不下来让梦想飞的少年時代，有过停不下来四处游走的青年时代。但人最终的归宿要慢慢停下来，留下孤单的背影或是丰盈的灵魂。

停下来，像叶子离开枝头轻微飘落着着陆，安然进入大地母亲的怀抱；像一首动人乐曲的最后一个音符，在欢笑中、在泪水里，进驻心的一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