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苹果事件看产品伦理

杜娟 王华斌 郑建启

摘要：美国苹果公司的产品无疑是有史以来最令年轻人趋之若鹜与心仪的成功范例，乔布斯也无疑是这个时代伟大的创新倡导者，是无数设计人的创业楷模，但近几年围绕苹果公司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却使人不由得不对产品开发设计的社会伦理责任进行反思。从产品伦理的角度剖析了苹果事件背后的深层原因，希望能给中国的广大设计工作者以警醒，并引以为戒。

关键词：苹果事件；产品公共性；产品伦理；全球伦理；道德价值

中图分类号：J0；B82.4

文献标识码：ADOI：10.3963/j.issn.16716477.2017.03.0024

2012年至2014年间，自《纽约时报》、英国BBC《全景》节目组相继报道苹果公司在中国代工厂的调查性报道后，苹果公司产品代工厂的劳动环境问题再次引起人们的关注。之后，美国多个环保组织和社会团体的抗议者在位于纽约中央公园附近的苹果最大的专卖店，向专卖店经理递交了超过20万人签名的请愿书，呼吁苹果公司改善其国外代工厂的工作条件，尤其是中国工厂的工作环境。这些抗议者宣称，他们不希望自己购买的产品在社会伦理方面存有瑕疵，作为美国利润最高的公司之一，苹果公司在市场上具有当仁不让的领先地位和示范作用，有能力、也有足够的资金彻底改变目前众多国外工厂环境恶劣的现状[1]。

图1劳工组织Change.org组织的在华盛顿特区、纽约和旧金山

苹果零售店举行示威活动——图片来源：GigaOM网站

众所周知，产品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是科技为生活服务的载体，是改善人类生存条件的有效工具，在产品的全生命周期过程中，其存在的宗旨就是“创造人类更合理的生存方式” [2]。可是，当产品的开发制造严重损及人类的健康甚至伤害一部分人的生命时，我们又应该如何看待这个问题？规划产品的工业设计者在其中承担着怎样的职责？我们该作怎样的反思来防止类似事件的发生？本文拟从产品设计伦理的角度来分析产品生产过程中带给我们的困惑。

吴晓莉、党明曾从设计伦理的角度提出产品与服务应该具有能够实现使用者渴望和梦想的品质，将设计伦理导入设计思想，更合理地应用技术来设计高品质的产品[3]，该文没有全面剖析产品伦理的所有阶段，只是讲到了常规意义上的设计阶段，而本文则进一步源溯到产品的全生命周期中全阶段的伦理问题。李学丽、金杉杉提出，在经济运行中的生产领域里， 解决人的生产活动与生态保护矛盾的出路在于用道德和科学、伦理与文化相统一的观点， 建立人与自然协调发展的关系， 运用道德与法律的手段调节和控制人对自然界的行为，强调在生产伦理中要有职业道德[4]， 虽然作者讲的是人对自然的方向，但反过来看，此观点无疑也适用于产品生产过程，适用于生产规则、条件、环境等对于生产者的保护。

一、产品的伦理问题

（一）伦理与产品伦理

伦理学是一门以道德为研究对象的科学[5]2，是道德思想、道德观点的系统化、理论化，而道德是一种特殊的规范调节方式，是通过社会舆论、传统习俗和内心信仰维系并发挥作用的行为准则、规范的总和[5]10。迄今为止，我们无法对产品伦理下一个确切的定义，但产品伦理是伦理学的延伸研究范围，有关产品的伦理研究问题很多，并且是复杂的、多方面的，其中最基本的问题就是产品利润和人类道德的关系问题。此处主要探讨产品带来的物质利益和组织生产产品过程中对道德的关注问题以及围绕产品的利益关系问题，关注人们对于产品背后人性的现实状态，从某种意义上说，探讨产品本身的道德问题实际上就是一个伦理学意义上的问题。

产品是人类生产活动的结果，是人类思想的物化结晶，产品本无生命，当产品被赋予了目的、目标、手段、方法、路径、触发条件、环境判断等人类的意识指令时，产品便有了生命力，产品的这种生命力是产品背后的人的意志的反映，人类的伦理反映在这种意志里面，就形成了产品的伦理，实质上，产品的伦理可解读为产品背后人的伦理。

（二）重视产品伦理的意义

苹果事件曝光以来，苹果首次公开承认中国供应链员工因污染致残。报告说，在苹果公司供应商胜华科技苏州工厂，有137名工人因暴露于正己烷环境，健康遭受不利影响，据了解，137名工人中，部分员工因健康恶化正遭受被迫离职的压力[6]。苹果事件不是孤立的，是这个时代跨国企业在世界范围内整合生产资源中所产生问题的典型案例。回首近两百年来，人类工业革命的进程中的每一次大的技术的提升，都产生了相应的道德伦理问题，工业革命脚步前进的同时，也给社会和自然带来了人类所不愿看见的负面问题。在享受技术创新带来的诸多好处的同时，人类也不得不面对科学技术滥用的后果，如环境的污染、人伦道德等问题。只有从伦理学的角度对产品生命周期的各个环节予以道德的审视，从人类合理生存的角度对科技活动进行反思，才能趋利避害，给产品的创新及生产找到理论依据，赋以产品伦理特征的同时也清晰地知道产品所带有的社会责任。从这个意义上讲，产品伦理的研究不仅是必要的，还得进一步上升到法规的层面去考虑。“科技的发展使伦理学理论得以补充和完善，所以科技和伦理关系并不是绝对对立的矛盾，而是辩证统一的，预防胜于治疗”[7]。

（三）现代产品伦理的特点

苹果的ipod＼＼ipad＼＼iphone無疑是现代产品的代表，自从工业革命以来的现代化大生产的生产方式，决定了现代产品相对传统产品有了更多的社会属性，资本主义生产全球化以来，产品生产活动更是具有了跨国际的公共生产属性，人类的生产生活领域出现了明显的公共性特征，围绕着产品生产的人际关系变得普遍化、国际化、全球化了，对产品背后利益的关注也逐渐变得从私有转向对公共利益的关注，也就是说，产品伦理也反映了一种公共意义上的大众伦理关系，因此，现代产品伦理的特点就是大众性、公共性。产品从策划、设计、生产、销售、终端服务等全过程都是为大众服务的公共过程，不是某一私家随心所欲的意志实现过程，一旦发生商品交换行为，就是一种社会行为，必须接受全社会的监督，并遵从相关的法律、法规和公共道德的约束。

由于产品生产的跨地域化、全球化，产品所承载的伦理已经上升为一种全球伦理。

（四）产品伦理和设计者的关系

美国设计理论家维克多·巴巴纳克（ Victor Papanek） 在20 世纪60年代末出版了《为真实世界的设计》（Design for the Real World） 一书，该书专注于设计师面临的人类需求的最紧迫的问题，强调设计师的社会及伦理价值。他认为，设计的最大作用并不是创造商业价值，也不是包装和风格方面的竞争，而是一种适当的社会变革过程中的元素。首次提出设计的伦理观念，他认为设计的意义不应仅仅是为满足眼前的功能、形式目的服务，设计更主要的意义在于设计本身具有形成社会体系的因素[8]。

今天的工业设计已远远不是部分人所认为的只是对产品的形体造型、色彩配置、肌理材质、人机互动界面等要素进行设计，而是已经上溯到产品的策划、技术原理、加工工艺、生产制造，下延到仓储运输、分销渠道、品牌建设、市场调研、价格策略、售后服务、废旧回收及商业模式等全周期的环节分析及策划设计，在一个宏观的、战略的层面上对产品进行全方位的思考，因此，工业设计师切不可短视地认为，生产制造环节不关自己的事，任何一个环节发生了对人类、对环境有破坏作用的事情，都是产品伦理上的缺陷，都应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二、产品伦理的全球性及其内涵

1990年，德国神学家汉斯·昆率先提出寻求 “全球伦理 （或称普世伦理 普遍伦理），1993年世界宗教会议在芝加哥通过了《走向全球伦理道德普世宣言》，在世界范围内产生了重大影响；2001年中国的万俊人教授出版了《寻求普世伦理》一书[9]。自此 ，全球伦理的理论探讨推动了寻找不同民族之间 ”最低限度的共识”，使这种 “共识成为对各民族有约束力的普世价值观念”。

在世界范围内确立一种人类共性的东西，反映在产品的层面上，即产品本身所承载的道德价值。对于产品生产研发者来说，建立产品伦理观念是基础.而形成全球性的产品伦理观念对于所有参与产品全过程的设计研发人员来说是势在必行的趋势。

在全球伦理的原则上，应该以人类社会普世价值为基础，克服文化差异所带来的矛盾与冲突，求同存异，以同为前提，以具有不同国家、地区、民族文化特征的产品设计、生产、运输、销售、消费者共同参与、共同监督、共同遵守“全球伦理”这一共同公约数。地球村时代的数字化、全球化生产大分工给我们提供了这样一种境遇：任何一款產品的生产、流通往往具有跨地域性、跨民族性、跨文化性、甚至超越政治的层面（军工保密产品除外），这就要求所有相关的人们必须从这种时代环境下提炼出产品的全球伦理意识 ，找到无害于人类生活、环境友好型产品实现的可行路径，建立一种有关产品的全球伦理观念。

基于上面的理由，我们可以得到产品伦理的以下几点普适性含义：

其一，确定一种产品道德意识，即企业生产出的每一个产品都应不仅仅是从自己公司的利益出发，更要为人类更健康的生活和地球环境的改善而考虑。

其二，要确立一种从设计、生产、销售、服务、回收等产品价值实现全过程的道德审视观念，即在产品全生命周期范围内确保最低限度地无害化处理要求。

其三，劣质有害产品理应受到谴责，不论哪个地域、哪个国家、哪种民族文化，都应该从人权的角度考虑培养一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换位思考的道德意识，并用长远的眼光顾及到人类下一代的生存。

其四，人道主义的伦理原则和对公共利益的维护，是构成产品伦理的基石，公平与正义的规则是跨国公司所必需遵守的底线，从长远看，转移矛盾、规避法律是跨国公司对自身形象的损害。

产品伦理作为一种全球伦理要求全球各方面共同遵循，成为一种普世伦理原则和规范。如果说产品的跨国界生产、全球化的运作是产品伦理全球认同的前提条件，那么维持人类的共同生存需求形成产品伦理全球化的内在动力，普世伦理价值观的建立使得产品伦理的全球认可有了可行性的基础，大量的IT界的产品业已证明：不同跨国公司所设计出的产品，在伦理问题上有着惊人的相似性、一致性，这说明在产品实现的过程中建立普遍伦理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并受到了不同文化信仰的人的一致认可，美国劳工组织替中国工人维权就是一例明证。

三、全球伦理下的“毒苹果”反思

虽然苹果公司承诺：“无论苹果产品是在哪里生产，苹果承诺确保最高标准的社会责任。”并且在苹果公司制定的供应商行为准则第一段中提到“苹果承诺确保供应链有安全的工作条件，确保工人受到尊重并享有尊严，同时确保生产过程对环境负责。”苹果公司的宣传表明苹果公司极力标榜自己是一个负责任的绿色公司，然而令人不容乐观的是，苹果公司没有自己的生产车间，其所有产品都委托发展中国家的工厂代工生产，而这些发展中国家的生产条件很难保证苹果公司这一承诺的真正实现。实际上，苹果公司那些分散世界各地的代工厂也的确违背了苹果公司的“绿色承诺”，其使用有毒化学溶剂正己烷擦洗电脑LOGO和iPhone屏幕，并导致大量员工受伤致残便是明证。

苹果公司及其他相当一些与其类似的美国公司的问题在于，在符合社会伦理的劳动标准与符合期望的产品利润存在冲突时，把工厂转移到国外，以规避美国国内法对其带来的监督和惩罚，或减缓由产品伦理问题引起的冲突。但在信息时代，地球是平的，跨国公司便将棘手的问题与矛盾转移到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让发展中国家的人们承担产品生产带来的危害身体健康、污染环境、遗患子孙的代价，如此一来，跨国公司在赚取利润的同时，可谓巧妙地摆脱了其母国对其在社会责任、伦理道德方面的约束。

当今时代，人造产品的范围已经扩展到整个人类社会和自然环境，与人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都息息相关，与此同时，产品有关的种种道德问题已开始对人类和自然产生负影响，引起觉悟了的人们的广泛关注。在产品生产销售日趋全球化、商业化的今天，对产品的设计与生产进行伦理审视与监督，以及道德审判或法律制裁，需要世界各国人民的共同参与、共同监督、共同遵守，尤其需要以“全球伦理”的建立为参照，形成产品伦理的全球观念，引导和规范跨国企业全球范围内的商业道德行为。

“毒蘋果”应成为研究产品伦理的“反面教材”。产品伦理研究的目的在于探索建立经济与人道、商业与道德相协调的一种理念，生产制造商不能仅从产品功能上满足人们的需要，更需要在产品生命的各个环节考虑到人与环境整体协调发展的大关系。

[参考文献]

[1]美国25万人签名请愿 要求苹果整治在华血汗工厂[EB/OL].（20120211）[20160702]. http：//business.sohu.com/20120211/n334416090.shtml.

[2]柳冠中. 设计：人类未来不被毁灭的“第三种智慧”[J].设计艺术研究，2011（1）：15.

[3]吴晓莉，党明.以设计伦理为导向的“HIGH DESIGN”思想的提出[J].包装工程 PACKAGING ENGINEERING，2005，26（2）：196197.

[4]李学丽，金杉杉.生产伦理的理性分析[J].学习与探索，2004（4）：6971.

[5]罗国杰.伦理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9.

[6]谁来管管这个“有毒苹果”[N].北京晨报，20110217（A02）.

[7]陈婧.信息技术产品的伦理责任分析[D].武汉：武汉科技大学，2009：12.

[8]维克多·帕帕奈克.为真实的世界设计[M]∥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史论部.设计真言.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10：844867.

[9]丁欣，刘子健.数字化时代与全球设计伦理[J].美与时代：下旬刊，2009（4）：7475.

（责任编辑文格）

Product Ethics in the Event of Apple

DU Juan1， WANG Huabin1， ZHENG Jianqi2

（1.School of Art & Design， WUT， Wuhan430070， Hubei， China；

2.School of Design， South China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Guangzhou501640， Guangdong， China）

Abstract：The products of Apple are undoubtedly the most popular options among young people. Jobs has also been regarded the great innovation advocator of the era， and an idol for the designers. But a series of events occurred around the company of Apple recently have aroused the reflection of social ethical responsibility in product development and design .This paper attempts to analyze the deep reasons behind Apples products with a hope to waken up the designers.

Key words：Apples Events； product publicity； product ethics； global ethics； moral val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