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战：一场被遗忘的“药物战争”

化石君

从1966年至1969年，美军内部总共使用了2.25亿片兴奋类药物，主要是右旋苯丙胺这类安非他明的衍生物，使用量是二战时安非他明的2倍。美国海军中每人每年服用21.1片兴奋剂，空军中每人每年17.5片，陆军中则是13.8片。

对于美军来说，越南战争是一场很不同寻常的战争，因为，这是一场“药物战争”。在这场战争中，美国士兵使用各种兴奋类药物的水平在美军史上是前所未有的，以至于英国哲学家尼克-兰德将越南战争称作是“药理学与暴力的决定性交点”。

滥用兴奋类药物

自二战以来，很少有研究表明安非他明对士兵的表现有积极作用，但美军为在越南作战的士兵送去了这种俗称“快快”的药物，苯异丙胺丸（兴奋剂）也经常被分发给执行远程侦察和伏击任务的士兵。

美国陆军标准指令中规定，士兵在备战状态下48小时内只能服用20毫克安非他明，但实际操作中很少有人遵守这项规定。正如一名越战老兵所说，军队中发放安非他明就像“给小孩发糖一样”，从不理会政府对于服用剂量和频率的规定。

美国众议院犯罪委员会1971年的一份报告显示，从1966年至1969年，美军内部总共使用了2.25亿片兴奋类药物，主要是右旋苯丙胺这类安非他明的衍生物，使用量是二战时安非他明的2倍。美国海军中每人每年服用21.1片兴奋剂，空军中每人每年17.5片，陆军中则是13.8片。

越战时期的美军远程侦察队队员埃尔顿·曼祖恩表示，“美国政府为我们提供最好的安非他明。”他回忆起在海军陆战队的同僚跟他说过，这种“药”能让人变得勇敢，还能让人保持清醒，“你所看到的所有影像，听到的所有声音都会被放大强化，你会觉得自己精力充沛，有时甚至感觉自己刀枪不入。”

越战时前往老挝执行任务的美军士兵会收到一个医药箱，里面就有12片达尔丰（一种止痛药）、24片可待因（一种鸦片类止痛剂）和6片安非他明。在进行漫长且艰苦的行军前，特种部队的士兵还会注射类固醇针剂。

研究发现，被派驻越南的美军士兵中，有3.2%的人过量服用安非他明，还有研究认为，这一比例多达5.2%。美国军方对军中兴奋剂滥用的现象持默许态度，而这种默许有时可能导致悲剧性的结局。有很多退伍军人表示，安非他明会强化人的攻击性和警戒心。一些人记得，当药物快失效时，他们就会很焦躁，感觉自己像“在街头扫射一样”。

美国军方向士兵派发兴奋类药物，不仅是为了提高士兵的战斗力，还认为这些药有助于降低战争对他们的精神造成的伤害。为了防止士兵精神崩溃，美国国防部曾对美军士兵使用镇定剂和精神安定类药物。大卫·格罗斯曼在他的《杀戮》一书中写道：“越南战争是第一场现代药理学力量被直接用于控制士兵的战争。”诸如葛兰素史克公司生产的处方药氯丙嗪（一种抗精神病药物）第一次被用于军事上。

推迟精神创伤的爆发

大量使用精神类药物和大批征用心理医生似乎也说明了为何在越南战争时美军受战争创伤的士兵会那么少——二战中美军士兵精神崩溃率高达10%（每1000人就有101个病例），朝鲜战争时是4%（1000人中有37例），到越南战争时则下降至1%（每1000人中只有12例）。

然而，这是“短期内的结果”。抗精神病药物和麻醉剂的效果是快速而短暂的，没有辅以适当的心理治疗，这些药物只能起到暫时减缓或压制的作用，而精神受到的创伤则会牢牢地嵌进心里。多年以后，这些问题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增倍地爆发出来。

抗精神疾病药物不能消除导致压力的原因，就好比用胰岛素治疗糖尿病，可以缓解症状，但疾病依旧还在。这也是为什么跟以往的战争相比，参与越南战争的军人很少因为在前线精神失常而被送后方治疗。然而，在退伍军人中，越战士兵遭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规模却远超其他战场上的军人，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药物滥用。

遭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越战退役老兵确切人数还未可知，但估计人数在40万至150万之间。根据1990年出版的《全国越南战争退伍军人调整研究报告》，经历过越战的美军士兵中，多达15.2%遭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彭妮·科尔曼在她的《细说从头》中就引用了一位军事心理学家的话：“如果人体在受到刺激时获得药物安慰，体内原本的有效应对机制就会被抑制或取代，从而导致外部压力带来更长久的伤害。从道德层面来讲，在越南战争中，美军的所作所为就等于对受伤士兵施加催眠术，然后再把他们送回枪林弹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