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避讳”是专制文化的怪胎
2017-06-27苏露锋
苏露锋
避讳是中国历史上特有的文化现象,意思是对于君主和尊长的名字,必须避免直接说出或写出。避讳最早只是一种民俗,主要是为长者和圣贤讳,后来慢慢演变成制度,成为政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政治避讳”包括“国讳”和“官讳”。
“国讳”,是对当代帝王及本朝历代皇帝之名进行避讳。如在东汉刘秀时期,秀才被改成茂才;清乾隆曾下诏门联中不许有五福临门四字,为的是避讳顺治帝福临之名。此类例子历史上比比皆是。有时甚至还要避讳皇后之名,如西汉吕后名雉,臣子们遇到雉要改称野鸡。
“官讳”,即下属要讳长官本人及其父祖的名讳。甚至一些骄横的官员严令手下及百姓要避其名讳。
北宋權相蔡京在位之时,其党羽薛昂,因为蔡京的关系,得以执掌朝政,视蔡京为再生父母。于是,他全家都为蔡京避讳,有人失误口出“京”字,就用鞭子抽打。他曾经失口说了蔡京之名,就自打嘴巴。当时在公家食堂,一般是厨工念菜谱,然后官员点菜索取。独有“菜羹”以其音颇似“蔡京”,故回避而叫“羹菜”。
南宋诗人陆游编著的《老学庵笔记》记有一故事:州官田登不准下属及州中百姓叫其名,也不准写其名,到了正月十五照例要放灯三天。写布告的小吏不敢写灯字,改为“本州依例放火三日”。由此便有了“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的笑话。
中国历史是专制制度和专制文化不断强化的历史,至明清达到顶峰。“政治避讳”始于周朝,成于唐宋,延及清末,避讳的范围和内容愈加繁密。“政治避讳”是专制文化孕育的一个怪胎,也是我们窥探中国专制文化的一个极好的窗口。
最初,只避君主、上司之名及名之相同字而已。三国以后,开始有连与名音同、甚至音近的字也回避的,这叫避嫌名。如晋朝羊祜 ( 音“户”)为荆州太守时,州人讳其名,皆称户为“门”,又改“户曹”为“辞曹”。后世讳避嫌名的风气愈演愈烈,至宋颁布文书令,竟有一帝应避嫌名超过五十字的。
之初,对于二字之名,只需避免二字连用,无须逐字为讳。然至唐朝,则往往二字并讳。该朝修撰的《晋书》、《隋书》、《南史》、《北史》诸史中,讳李世民之“世” 为“代”,讳“民”作“人”之例,比比皆是。
唐宋时代,避讳既繁且滥,除嫌名外,又有避及偏旁字的。唐武宗名炎,乃兼避“谈”、“淡”、“郯”。时人改“谈”作“谭”,书“淡”为“澹”;而唐顺宗子李经,本封郯王,其后人李嗣周因避武宗讳,袭爵而改称嗣覃王。更有甚者,宋代宋偓本名延渥,只因父名廷浩,后字从“水”,遂上言改名为“偓”。这就避讳涉及字的形旁了。
避讳以讳名为主,然而也有讳字的,讳姓的,以至讳陵名、讳谥号、讳年号,等等。明代以国姓朱,内臣姓朱者令改姓诸,这是讳姓。南朝宋明帝,以长宁郡名与文帝陵相同,改为永宁郡,这是讳陵名。三国时期魏朝初曾谥司马昭之父司马懿为文侯、兄司马师为武侯,司马昭以文、武乃魏高祖曹丕、太祖曹操谥号,不敢与二祖相同,上表请改,遂易谥宣文、忠武,这是讳谥号。晋惠帝因用年号永康,遂改永康县为武康,这是讳年号。“政治避讳”的内容十分丰富,实不限讳名一项。
清廷作为外来的统治者,在文化上不自信,对避讳更加敏感,大兴“文字狱”。乾隆时江西有个举人名王锡侯,因为他著一本书名《字贯》,开篇的凡例,就将康熙、雍正、乾隆之字写出来,好给人家回避。但是他写这些名字时,都是将整个字写出来,没有拆散字体,判大逆不道之罪,全家八人被斩。而且江西巡抚海成等官员也因不能查出叛逆,而被牵连从重治罪。
“政治避讳”源于国家权力的垄断性,某些字正如“黄袍”一样,只许帝王独占,不容他人染指,这是皇权和等级制度在文化上的体现。在现代民主社会,自然不会有“政治避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