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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味有声的药

2017-06-24

当代教育 2017年2期
关键词:罗大佑爱好者音乐

对于音乐,我肯定不是狂热的爱好者,也一定不是痴迷的爱好者,但我应该是一名爱好者。

在我的认知世界里,你可以不是动物爱好者、UFO爱好者、诗歌爱好者、小说爱好者,但你一定是一名音乐爱好者。我永远不能想象这个世界还有不爱好音乐者。所以,这样说来,人人都是音乐爱好者;所以,这样说来,对音乐,我又算不上一名爱好者。

即使算不上爱好音乐如我者,也知道罗大佑,也爱好他那一首又一首浮于漫漫时间之上、滚滚红尘之上的音乐作品。

人人爱好音乐,并不是说人人都爱好所有的音乐。

放眼华语乐界,就作词、作曲、演唱融于一身的原创音乐人而言,我知道且欣赏的仅罗大佑、李宗盛、崔健、周杰倫等寥寥几人。这寥寥几人的作品,能够被我大面积互动和参与的,又仅罗大佑一人而已。

我说我不属于狂热的、痴迷的音乐爱好者,其重要标志是,我从来不主动去寻找、猎取音乐,而是傻傻地愣着,一点不知反抗地让音乐把我俘了去。

我被罗大佑俘了去,应该是一九八二、一九八三年吧?

那时,我在地处大山深处的一家“三线”工厂干着画图纸的活儿。记得厂工会在大礼堂搞了一个职工演出方面的活动。工厂一些有文艺细胞兼舞台演出经历的活跃分子,纷纷代表自己所在车间、科室跳上台去,一展歌喉与舞技。正是在这样一个场合,《是否》伸出手来,轻轻就把我俘了去。大礼堂可容一二千人,足够大的空间飘浮着足够多的音乐之手,但独独是罗大佑的手,令我无处藏身,乖乖就范。“是否这次我将真的离开你,是否这次我将不再哭……”低一声高一声的声波,像细一根粗一根的绳索,把我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那天,为我演绎这首歌的人叫孙玉昌,长发,干筋瘦壳,后来调去了达川市电视台,也因为这首歌,我俩至今保持着友谊。

把我彻底震撼了的歌是《亚西亚的孤儿》。那是一个还在流行穿花衬衫套喇叭裤、拎着“三羊”收录机炫示时尚的年代。我应该就是在那个时代从那些个“流里流气”的街娃儿的收录机里听见《亚西亚的孤儿》的。这次,为写这篇文章,又把罗大佑集中听了一遍。不得不承认,在重返春青旅程、回忆人生况味的同时,我还是被《亚西亚的孤儿》再次震撼了;尤其是罗大佑生铁般的嗓音被一群孩子嫩水洗过的童声一拌和,我一下板结,又一下完全坍塌了下来。

我一九八五年春天结婚时,添置了一台十八吋的松下彩电。正是在这台彩电上,看见了《童年》。我看见《童年》从成方圆的唇齿和吉他上跑出,直往我耳孔、眼睛和鼻洞中钻。生有一双姣好长腿的成方圆穿着牛仔裤抱着吉他边弹边唱——近三十年了,我心中的《童年》还是这个样子;当然,成方圆也还是《童年》的样子。——这个例子说明,对个体回忆甚或集体印象而言,歌是有形的:罗大佑这歌,有着成方圆的形;成方圆这人,有着《童年》的形。

不用说,开始对罗大佑的歌越来越熟悉起来,越来越更多地哼哼唧唧起来。

对于唱歌,我那时还很羞涩。记得初中,班上合唱时,音乐老师听见我高尖的声音后,把我从同学群中喊到他面前,让我敞开喉管亮过几嗓子。有了这个经历,我暗忖自己是有一副好声口的——它应当是来自我那擅吹口琴的父亲的音乐素养与母亲那副永远年轻的喉嗓。再者,由我作词的十几首歌至今还在振振有辞、高敞发声,虽然这些歌的地域性窄得不能再窄。即或这样,我还是很羞涩,不光唱歌羞涩,啥啥都羞涩。

事实证明,我的羞涩是有道理的,我的声口的确很黄,的确属于“皇(黄)家学院”毕业那类——它去得了高声域区,可一低下来就站不稳,就打滑。因此,每当我面对众人放开声口大声武气吼唱时,一定是半斤白干下肚时;酒壮色胆,酒亦壮歌胆。——说话间已是一九九零年代中期了。

从一九九三年起,我已是一家名为四川航天经济文化公司的“老总”了。这样,为承揽业务和做好工程,就常常把一些官人和甲方弄得酒足饭饱、偏偏倒倒后再去卡拉OK厅解酒消饱胀;这样,就开始张牙舞爪叫服务小姐拿歌单点歌了。

可点的歌太多。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可直到今天,一进OK厅,我点的歌总是罗大佑的《恋曲1990》、李宗盛的《凡人歌》。还想点罗大佑的《是否》,由于唱不好,就以王杰的《我》代替。若有女子合唱,便点罗大佑的《东方之珠》,林子祥、叶倩文的《选择》,以及不知谁的《心雨》《在雨中》等凑兴。记得一位参加过厂文艺宣传队的叫王江滨的诗友说过,我的《恋曲1990》唱得挺好——这是一句让我很是受用、至死都不会忘记的评价。王江滨在诺迪康集团西藏片区任职,去西藏,我一准找他。

不会唱的歌不一定是不喜欢的,但会唱的一定是喜欢的。前者仅仅是单线条的吸纳,后者却是吸纳与释放的美学回路。显然,后者较之前者更舒服。再说了,自唱释放的过程,还是再阐释、再创作的过程呢。谁说对一首歌用情的轻重缓急,用心的尺度拿捏,必须与原作者一模一样?

我还喜欢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追梦人》《滚滚红尘》《明天会更好》《鹿港小镇》《野百合也有春天》《皇后大道东》《之乎者也》《海上花》《酒干倘卖无》等。每个人都有喜怒忧思悲恐惊七个情感区段,每个区段都需要或排斥若干文艺情感载荷,而罗大佑却是最能插进入位的,或者说是最受各区段欢迎的——至少,他总能轻轻松松打开和进入我的情愫敏感区。

《滚滚红尘》悠远、纤细,淡淡的刀片一丝一丝往心头钻。《野百合也有春天》把情用得粗砂一样重、老茧一样厚。《东方之珠》有着珠玉般的曼妙、优雅与优美。《追梦人》让人在一浪一浪的秋水中不能稍停,被美全面蚕食与蹂躏。《光阴的故事》中有一块砺石反复磨擦着我的神经。而《之乎者也》《鹿港小镇》《皇后大道东》等里面的摇滚击打与渲泄,又是那么令人爽落与通畅。罗大佑的曲语总体上又有一种忧伤、疼惜、缅怀、诘责与追问之思。

就词意而论,罗大佑作品的思想性和诗意性,更是令他的同仁们远望项背,不能出其右。“黄色的脸孔有红色的污泥 /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惧/西风在东方唱着悲伤歌曲。”(《亚西亚的孤儿》)“就像彩色的电视变得更加花俏/能辨别黑白的人越来越少。”(《现象七十二变》)对政治与极权的厌恶,对弱势群体的悲悯,对现实问题的剖析,在他的作品中随处可见——这正是一位真艺术家的人性之美、担当与良心所在。用平民化的唠唠叨叨的口吻,轻松随意的调子,音乐化地诠释、嘲讽、消解一些重大事件与问题,是罗大佑的拿手好戏。

综观罗大佑作品,我以为天才是必然的,但我还以为最大的特点是有一种俯盖乐坛、放眼天下的大气象、大格局——无论摇滚还是校园民谣还是其他品类,无论社会现实题材关注还是青春爱情叙述,无不证明并纠合烘呈这种特色。

老家有乡语,叫做杀猪杀屁眼,各有各的杀法。罗大佑对音乐作品抱持的创作态度是,不迷信权威与传统,不迎合机构与市场。这样一来,罗大佑自己成了权威与传统,自己成了机构与市场——成了一个时代的高度:“华语流行乐教父”。

据说,出道以来,罗大佑平均年产歌仅六七首,总量不到两百首。我以为这个速度和产量是适宜的。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以163首诗获诺贝尔文学奖——高质量竟是以低产量出之。

生于台湾省苗栗县的罗大佑以广东梅县籍客家人为傲。客家人的血脉,反映在罗大佑的作品中,我以为有一种割舍桑梓、远徙他乡的决绝与冒险,又有一种固守围龙屋、坚续族谱的保守与怯愄。我是写过一本客家书(《天下客家》)和一本客家题材长篇小说(《平叛1950》)的,由于本文篇制囿,在此就不对罗大佑音乐作品的“客俗性”作专门研究了。

迷罗大佑,最大一个因由是我把他的歌当作一味药了——我那么多的情感部位与内伤痼疾,他都能下药保健与医治。罗大佑的作歌手法是“诊断”二字,即,对乐坛望闻问切“四诊”后,再一式“断”之:开处方单子。罗大佑的每首歌都是一份处方单子。对了,他是把他的医学世家血统与自己所受医术教育、所历医药实践,切入到音乐生发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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