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的北京书风·宋伯鲁
2017-06-23邹典飞
文/邹典飞
民国时期的北京书风·宋伯鲁
文/邹典飞
宋伯鲁像
宋伯鲁(1854—1932),字芝栋,又字子纯、子钝、芝纯、芝洞、芝桐、子顿、芝田、钵庵,室名海棠仙馆,心太平轩,陕西醴泉(今礼泉)人。光绪十一年(1885)举人,翌年中进士。曾任山东道监察御史。1898 年,与杨深秀等在北京发起关学会,与康有为、梁启超交往,并代康有为呈递变法奏章。“百日维新”期间,与杨深秀合疏弹劾礼部尚书许应骙阻挠新政,并奏改《时务报》为《时务官报》。“戊戌变法”失败后,被革职通缉,避居上海。1902 年返回故里。后应伊犁将军长庚之请任伊犁将军府幕僚,曾参与纂修《新疆建置志》。1914 年,再度至京,以书画自给,曾任北洋政府参议院议员,加入晚晴簃选诗社。1924年,任陕西通志局总纂。著有《己亥谈时》《蕤红词》《还读斋杂述》《知唐桑艾》《海棠仙馆诗集》《海棠仙馆诗余》《焚余草》《西辕琐记》《伊江行记》等。
宋伯鲁的前半生基本上是一位政治人物,“维新变法”期间,作为御史的他以“丰裁峻整,弹劾不避权贵”1“言诸新政最多”2为世人所知。变法失败后,个别守旧官僚还耿耿于怀,认为宋伯鲁“罪在康梁之下,在杨深秀之上”3。民国以后,他虽依然不忘国事,奔走于各地,但其后半生以诗、书、画之造诣为世人所称道,在北京他还被尊称为“旧京画坛四名家”之一。据传,清末庚子年,慈禧太后逃至西安,地方官员误进呈宋伯鲁书法为贡品,慈禧看后连连称赞,但看清落款后很是尴尬,无奈的说,“他是个罪臣”。据宋家后人回忆,宋伯鲁日常的生活很规律,每天6时起床,一天大部分时间在读书、写字、画画,“他每天必写 100 个大字,300 个小字,平时求字的人也多,如请写牌匾、墓主、碑碣,楹联,等等,从未间断过”。4晚年的宋伯鲁还应邀参加陕西省举办的书画大赛,并位居榜首。在他的家乡礼泉还流传着“先学欧,后学柳,然后再学宋伯鲁”5的说法。1932年,宋伯鲁因病逝世,徐世昌、于右任、冯玉祥、宋哲元、梁启超等各界名流纷纷发来唁电。以杨虎城、卲力子等为首的陕西各界名流及团体送来的挽幛及挽联挂满了宋家厅堂,其门生故旧感念其为人,还送来“和风劲骨”匾额加以缅怀,此事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宋伯鲁 行书七言联
宋伯鲁 行草题跋
宋伯鲁 书札四帧
宋伯鲁书法在清末民初的北京已广为人知,加之其特殊的身份,他的书法更是得到了一定群体的推崇,声名甚至饮誉海外。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日本编著的书法集还收录有宋伯鲁的作品。民国时最著名的文具店清秘阁、荣宝斋中也代售他的书法,一时间有供不应求之势。宋伯鲁的书法自幼受到了严格的馆阁体训练,用他自己的话讲“余少习欧阳信本《皇甫诞碑》,小楷学《灵飞经》,后乃仿松雪《道教》《龙兴》《虎邱》及其他各行书,兼习《定武兰亭》,旁涉阁帖,沿流讨源,复多涉宋明以来诸名家。积之既久,始恍然,‘二王’以后,断推松雪翁为集书学之大成,余子各得会稽乔梓一体耳。”6从这段记载中可知,宋伯鲁楷书最初从欧阳询入手,继学赵孟,小楷习《灵飞经》,行书取法“二王”、赵孟,为典型之帖学习书方式。宋生于清代咸丰四年(1854),这一时期馆阁体盛行。有清一代,“馆阁书逐时而变,皆窥上意所在。国初,圣祖(康熙帝)喜董书,一时文臣皆从之,其最著者为查声山(查昇)、姜西溟(姜宸英)。雍正、乾隆皆以颜字为根底而赵、米间之,俗语所谓‘墨圆光方’是也。然福泽气息,无不雄厚。嘉庆一变而为欧,则成亲王始之。道光再变而为柳,如祁寿阳(祁寯藻)其称首者也。咸丰以后则不欧不柳不颜”7,而宋伯鲁也是从欧体学起,继学赵孟、“二王”,其楷书功力深厚,能将“乌、方、光”等特点及皇家好尚表现出来,为标准之馆阁体。在行书上,他始习赵孟,后取法李邕,进而师法晋人,他曾言“学问之道与年俱进,唯书亦然。少时喜松雪书,中年以后揣摩晋唐,后究心阁帖,得力于晋人者不少”8,对于赵孟书法,他推崇备至,“松雪临古刻最多,一生宪章‘二王’,其目中无孙虔礼(孙过庭)久矣,何况余子而资性拙钝者去之愈远,莫名奇妙斥之为妩媚,殊不知‘二王’书容有一笔不妩媚者乎”。9在草书上,他推崇晋人,认为王羲之以后无草书,对唐张旭、怀素书法,认为“颠素以降则奔逸太过,所谓‘惊蛇走虺势入户,骤雨旋风声满堂’者不免堕入异趣矣”。10对于碑派书法,他并不提倡,“近人好写魏碑,不知魏碑古则古矣。晋人雄秀之气不可见矣,且北碑讹字极多,不可究诘遗误后人。非浅而学者利其便于藏拙,不觉堕入恶道”。11可见宋伯鲁书法遵从帖学,并视“二王”楷法为优绝古今者,扮演着帖学卫道者的角色,形如书法界之程朱。
“维新变法”期间,宋伯鲁以朝廷“言官”身份“发人所不敢发,言人不敢言”,是一位变法图强运动中的激进人士。在书法上,他却是传统帖学书法坚决维护者。对于碑派书法,宋伯鲁不涉猎也不提倡,以传统士大夫文人自居,终生标榜赵孟、“二王”书法,其书法气韵中和,笔法娴熟,体现着传统旧式礼教和经世致用之学的碰撞,显然传统旧式礼教逐渐占据上风,最终其书法渐趋保守。晚年的宋伯鲁书法越发精妙圆融,达到了一种温厚和平、流荡妩媚的境界,但这种力求中庸之道的书法风格却变成了帖学书法中的落日余晖,只能在碑派书风大盛清末民初的书坛孤芳自赏。总体而言,如细致地分析宋伯鲁书法,会发现其书法中个人的创造不多,基本上为承袭前人,特别是他书写的墓志碑碣,与同时期的帖学名家风格雷同,缺少自己独有的面目。因此,宋伯鲁书法因维新志士之名为人所贵,同时好之者或多或少也存一种好古情怀吧。
宋伯鲁 行楷十二言联
注释:
1清史编委会编,戴逸、林言椒主编《清代人物传稿下编第一卷》,121 页,辽宁人民出版社,1984 年。
2转引自孔祥吉《宋伯鲁与戊戌变法》,97 页,《人文杂志》1984 年第 2 期。
3 转引自潘京《和风劲骨宋伯鲁》,http://ent.ifeng.com/zz/ detail_2013_02/06/21981684_0.shtml。
4同3。
5同3。
6转引自赵顺《宋伯鲁书法散论》,166 页,《戏剧之家》2015年第 08 (上)期。
7〔清〕欧阳兆熊、金安清著《水窗春呓》,61 页,中华书局,1984 年。
8转引自赵顺《宋伯鲁书法散论》,166 页,《戏剧之家》2015年第 08 (上)期。
9同8。
10转引自汪运渠《硕学鸿儒 帖学一脉—民国书画家宋伯鲁》,66 页,《陕西书法》2012 年第 3 期。
11转引自赵顺《宋伯鲁书法散论》,166 页,《戏剧之家》2015 年第 08 (上)期。
(本文作者任职于首都博物馆)
责编/王可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