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时代书院享祀礼研究
——以九大书院享祀礼为中心
2017-06-23韩国韩在壎
[韩国]韩在壎
(延世大学 国学研究院,韩国 首尔 03722)
朝鲜时代书院享祀礼研究
——以九大书院享祀礼为中心
[韩国]韩在壎
(延世大学 国学研究院,韩国 首尔 03722)
朝鲜时代现存书院中具有代表性的是所谓九大书院。通过比较九大书院的祭祀礼,考察朝鲜时代书院祭祀礼的开展过程。特别是通过分析各书院的异同点,探讨书院享祀礼的认同性的构建过程。朝鲜时代的书院将自身定位在乡校和乡祠之间,这种定位意识十分强烈。尤其是在整顿书院享祀礼的过程中,在参照乡校释奠礼的同时又特别注重繁简程度的区别。九大书院享祀礼之间的具体内容也有所不同,如果将这九所书院之外的书院也考虑在内,差异性会更大。然而正是这种“不同”的存在,意味着韩国的书院享祀礼不是由国家制定的,而是多样的学术共同体经过能动的考量和讨论来确定的;同时可以显示出朝鲜时代的书院享祀礼维持“大同”,也存在着“小异”。这不只是书院享祀礼的发展特征,也是朝鲜时代的书院文化发展的特征之一。
朝鲜时代;书院;享祀礼
与西欧的教育传统或近代教育设施相比较,东亚教学传统的主要特征之一就是教育设施中设有祭祀空间并定期或不定期地举行参拜或祭享仪式。它的意义在于,通过祭享对象,对该教育机构的教育内容进行实体性的确认,另一方面,通过各种享祀仪式,使继往开来的学者使命感在教育过程中得到自觉性的认知。与被当作知识传习媒介或交换所的近代教育设施相对比,这也是东亚教学传统最突出的特征。
当然,东亚的教学传统并非一开始就具有这种祭祀体系,这是从学到庙学的发展变化过程中产生的结果。并且这个传统由国学或乡学等官学机构扩展到了书院等私学机构。从朱子的沧州精舍释菜仪等享祀礼中可以看到,推崇性理学的派系的书院基本上是以由先秦儒学至宋学延续而来的道统为基准选定享祀对象、确定其仪式及程序的。
中国书院祭享的对象范围宽泛,不仅包括孔子及其弟子们,还有其他多种类型的人物甚至神衹,与此相比,韩国朝鲜时代笃信性理学,朝鲜时代书院祭享对象的选定更为严格地遵守道学的标准,以道学作为对象选定的最优先准则。特别是韩国(朝鲜时代)的书院不以孔子及其弟子们为享祀对象这一点与中国的书院有明显的差异。这是因为韩国书院享祀礼的定位是设定在国学及乡校奉行的释奠礼之下的。
本文首先对书院享祀礼的历史发展过程,自身地位的设定,及其所具有的意义进行大致的考察,然后讨论朝鲜时代书院享祀礼经过最初的引进阶段之后又进行了怎样的调整过程,最后以韩国代表性的九大书院享祀礼为中心,对其中几项内容进行比较分析,查找各书院的共同点和差异点,探讨其中的意义。通过以上考察,深入了解朝鲜时代书院享祀礼其自身性质的构建过程,以便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合理探讨书院文化以怎样的方式发展延伸。
一 书院享祀礼的地位与意义
一般来讲,书院具有藏书、讲学、祭祀三大功能。这些功能的具备与书院的发展过程是同步的。书院具有讲学功能是在中唐以后,而享祀功能则是到了北宋时期才出现的。因此,可以说唐五代时期的书院还只是以藏书或读书为目的的偶然性、不确定性的设施,而到了北宋,书院才确定了其作为一种稳定性的、制度化的教育机构的地位。[1](P6)
具备了祭祀功能之后,书院才算具有了其作为一个书院的完整的体制,然而书院的祭祀礼并非书院独创,而是以官学的庙学制度为典范,经过了模仿和演变的过程才稳固下来的。庙学制度开始于东晋时期国子学西侧孔子庙的设立,自此不断发展延续下来,并扩展到了州学、县学等地方官学。北宋时期书院的祭祀礼就是受到了庙学制度的影响。但是北宋初的书院祭祀没能摆脱国家意识的影响,这与当时以科举制为基础的时代背景下,书院的运营主体由兼具儒学者和政治人双重身份的官僚担当的特殊状况有关,比如说官拜尚书郎的潭州太守朱洞就曾是岳麓书院的山长。[2](P12)
《礼记·文王世子》记载,“凡始立学者,必释奠于先圣先师”*《礼记·文王世子》:“凡始立学者,必释典于先圣先师。”,根据孔颖达疏,这是说天子及诸侯立国学之时必行释奠礼。国学释奠礼传统自汉代以后为历代王朝所奉行。只是释奠礼的祭祀对象有变化,汉代奉周公和孔子为先圣和先师*《后汉书·礼仪志》:“祀圣师周公、孔子,牲以犬。”,而曹魏以后先圣先师变成了孔子和颜回。[3](P202-203)到了唐代,高祖武德二年(619)下诏令“于国子监立周公、孔子庙各一所,并以周公为先圣、孔子为先师,四时致祭”*《唐会要·褒崇先圣》:“武德二年 …… 于国子监立周公、孔子庙各一所,并以周公为先圣,孔子为先师,四时致祭。……贞观二年十二月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国子博士朱子奢建议云:武徳中诏释奠于太学,以周公为先圣,孔子配享。臣以周公、尼父俱是圣人,庠序置奠,本缘夫子,故晋、宋、梁、陈及隋大业故事皆以孔子为先圣,颜回为先师,历代所行,古人通允,伏请停祭周公,升夫子为先圣,以颜回配享。’诏从之。”,但贞观二年(628)唐太宗接受大臣们的提议加以更正,奉孔子为先圣,颜回为先师,这一点规定于《大唐开元礼》中,同时选定95人从祀。*《大唐开元礼·序例上》:“仲春、仲秋上丁释奠于太学,孔宣父为先圣,颜子为先师。”
书院祭祀的独创性地位的形成,应该说是以南宋朱子在沧州精舍行释菜礼为开端的。朱子在释菜礼中,不仅奉孔子为先圣,颜子、曾子、子思、孟子为先师,还将周敦颐、程颐、程颢、邵雍、司马光、张载、李侗奉为先圣一同致祭。*《朱子语类》卷90:“宣圣像居中;兖国公颜氏、郕侯曾氏、沂水侯孔氏、邹国公孟氏西向配北上,并纸牌子;濂溪周先生东一、明道程先生西一、伊川程先生东二、康节邵先生西二、司马温国文正公东三、 橫渠张先生西三、延平李先生东四从祀,亦纸牌子,并设于地.”对此,朱子说“祭孔子必于学”*《朱子语类》卷90:“祭孔子必于学。”,并对四子配享*《朱子语类》卷90:“配享只当论传道,合以颜子曾子子思孟子配。”及宋代七贤从祀的理由*《朱子全书》卷86,《沧洲精舍告先圣文》:“千有余年,乃曰有继。周、程授受,万理一原。曰邵曰张,爰及司马。学虽殊辙,道则同归。”从道统的观念出发进行了说明。这也证明了南宋以后书院祭祀稳固了自身属性,蕴含着强烈的所谓新儒学的道学性道统意识。
南宋以后,《大唐开元礼》中规定的95位从祀者在书院祭祀中地位逐渐弱化、下降,相反,与书院有密切关系的人物,比如说书院所属学派的代表人物,与书院有关系的著名学者,或者对书院的发展有功的官员,还有在历史上与书院所在地有渊源的诤臣、先贤等等,这些人物成为书院祭祀的主要对象。[4](P94)尽管如此,中国的书院从未将孔子排除在祭祀对象之外,而韩国的书院则无一将孔子作为祭祀对象的情况。[5](P36)
韩国书院享祀礼吸收了中国的书院文化并稳固发展,在祭祀对象的选定及祭祀仪式的规定过程中出现了以下几个特点。第一,关于祭祀对象的选定,与书院所在地有渊源的乡贤中道义、忠节可表者可以选为祭祀对象,但以道学造诣高下或贡献度为最优先标准。*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是迎凤书院围绕奉安对象位次而展开的论争。关于迎凤书院位次是非,郑万祚在《退溪李滉的书院论》对其始末作了详细介绍。其中,退溪与锦溪(黄俊良)强调,朝鲜书院祭祀人物选定及位次决定是一定要以‘道学’为最优先的标准,这一点也是朝鲜书院不同于中国书院的地方。退溪及锦溪的相关主张在李树奂《星州迎凤书院研究》(《历史教育论集》54卷,2015)中有详细的记述。第二,关于祭祀仪式规定,书院以国学或乡校释奠为依据,但在规模程度上有差别。*相关内容参考尹熙勉,《朝鲜时代书院的祭礼和位次》(《震檀学报》90号,2000)。与中国书院相比,韩国书院的祭祀礼仪、祭品的规模相对简陋。比如说岳麓书院的释菜礼,供奉孔子用‘太牢’,即设牛、猪、羊三俎及鸡、鸭、猪肚、猪肝、鲜鱼、海参、蛏干、猪腰等八碗,在供奉配享人物的奎光阁设雄鸡一只、生肉一方、鲜鱼两尾。清咸丰三年(1853)建立的箴言书院虽不及岳麓书院隆盛,也设羊、豕为牺牲、笾、豆、铏、登、鼎、俎等无不具备。[6](P83)上述两例名义上是释菜,不是释奠,但因为是对孔子的祭祀,所以规模相当可观。与此相比,韩国的书院祭祀仅以豕或者鸡为牺牲,甚至更为简陋。
书院祭祀是在具备了享祀功能之后,才形成了完整的体制,最初是模仿国学释奠等庙学制度,之后以朱子的沧州精舍释菜仪为起点,发展成为蕴含道学意义上的道统意识的新面貌,确定了自身的地位。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韩国的书院祭祀在根本上明确区分与国学、乡校等官学的等级差别,同时还与相关书院的学术旨趣或地域关联性密切相关。
二 朝鲜时代书院享祀礼的基础构建* 本章将要讨论的‘朝鲜时代书院享祀礼的基础构建’的相关内容选取自笔者的先行研究《关于退溪的书院享祀礼基础构建的考察—以白云洞书院享祀礼的修正为中心》(《退溪学与儒教文化》53集,庆北大学退溪研究所,2013),特此声明。
朝鲜时代最早的书院是由慎斋(周世鹏:1495—1554)创建的白云洞书院,1543年奉文成公(安珦:1243—1306)为正位,第二年(1544)配享文贞公(安轴:1281—1348)和文敬公(安辅:1302—1357)。*《芝峰类说》卷19,《宮室部·学校》:“东方旧无书院,嘉靖年中,周世鹏为丰基郡守,于白云洞安裕旧基,创书院,为士子藏修之所,仍立祠以祀裕,赐号绍修。”众所周知,1549年12月时任丰基郡守的退溪(李滉:1501—1570) 通过地方官(沈通源:1499—?)奏请白云洞书院赐额,第二年,白云洞书院赐额绍修书院,成为朝鲜第一个赐额书院。但是就在奏请赐额之前的1549年秋,退溪曾对当时白云洞书院所奉行的享祀礼提出了几点问题,并加以修正,指出了书院享祀礼相关的重要标准,这一点几乎不为世人所知。
对于慎斋创建书院时制定并一直奉行的白云洞书院祭祀礼,退溪提出了两个方面的问题。一个是关于祭祀品‘陈设’问题,另一个是关于记录仪式程序的‘笏记’的问题。退溪指出,一直以来白云洞书院祭祀陈设中最大的问题是设‘蜜果’的惯例。他认为设蜜果不当的最大理由是,根据“国俗”,蜜果属于‘亵味’。对此,他说道:
谨按《竹溪志》本图,右二用软蜜果,周氏之意,岂不以文成诸公东人也?循国俗而祭用蜜果,固为无妨也耶?虽然东人既祭于学,则所当仿古而行,岂可以蜜果亵味用之于学中乎?且果而盛于豆,尤非所宜。*《退溪全书》续集卷8,《安文成公享图(配位同)》
按照这个问题思路,退溪果断去除了蜜果陈设,并将祭品陈设作了全盘修正,改为左笾脯、果、右豆醢、菹的方式。
“今去蜜果,代以鹿醢,左一笾亦对此而去果,代以鱼鱐,则左笾脯、果,右豆醢、菹,两两相对,无参差矣。”*国史编纂委员会:《朝鲜时代岭南书院资料》,绍修书院资料,退溪笏记,1999年,第121页。
表1 安文成公春秋大享图(配位同)*图表1《安文成公春秋大享图(配位同)》,参考《朝鲜时代岭南书院资料》,国史编纂委员会 (1999),Ⅰ. 绍修书院资料,6.慎斋笏记,(117页)。(该资料中‘6.退溪笏记’误标为‘7.慎斋笏记’,应更正为 ‘6.慎斋笏记’,‘7.退溪笏记’)
表2 退溪修正:安文成公春秋享图(配位同)
对规定享祀礼进行程序的笏记,退溪也指出了几个问题。第一,书院享祀是释奠盛礼,因此上香礼和初献礼两个程序应分别按照各自的仪式规定分别进行,然而《文成公庙祭笏记》中则将两者简化,合在一起进行,存在“太俭”的问题。*《退溪全书》续集卷8,《安文成公享图(配位同)》:“今此庙祭,无大于春秋享,固当备仪,而旧笏记,旋上香而旋初献,是为太俭。”第二,本应先‘饮福’,后‘受胙’,而《文成公庙祭笏记》中却颠倒了两者的顺序,因而也就混同了仪式程序间的关系和意义。*《退溪全书》续集卷8,《安文成公享图(配位同)》:“《释奠仪》及《祭式》,皆先饮福后受胙,旧《笏记》则先受胙后饮福,非礼之本。”第三,本应在‘受胙’之后行‘受禧’拜礼,在‘彻笾豆’之后行‘祭毕’拜礼,但《文成公庙祭笏记》则省略了‘受胙’之后的‘受禧’拜礼,直接进行‘彻笾豆’,而将拜礼合为一次进行,忽视了仪式程序各自所含的意义。*《退溪全书》续集卷8,《安文成公享图(配位同)》:“受胙后四拜,为受禧拜也;彻笾豆四拜,为祭毕拜也。 凡礼之节,皆有意义,不可径削。… 旧《笏记》直削受禧之拜,只于彻笾豆后行再拜,非也。”
在此基础上,退溪重新制定了与慎斋《文成公庙祭笏记》同名的笏记。在新笏记中,他以‘释奠仪’(《国朝五礼仪·州县释奠文宣王仪》)为依据,对前面所提到的问题进行了修正。
三 朝鲜时代书院享祀礼的展开
以白云洞书院为开端,朝鲜建立了数不清的书院,之后书院大量私设、叠设、滥设,积弊深重,最终导致高宗时期数百所书院被撤毁,仅保留47所。本文将对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九大书院的享祀礼进行比较分析,考察朝鲜时代书院享祀礼的发展面貌。九大书院的名称,所在地区,创建年份和赐额年份,以及主享,配享,从享等相关内容如表3所示。
表3 九大书院所在地区,创建年份和赐额年份,以及主享,配享,从享等相关内容
(1)日期
朝鲜时代书院祭祀日期一般是在仲春和仲秋的中丁日,个别书院定在季春和季秋的上丁日。九大书院中有七所在仲春和中秋的中丁日举行祭祀,只有绍修书院和屏山书院在季春和季秋的上丁日举行祭祀,如表4所示。
表4 九大书院祭祀日期
选择仲春和仲秋的中丁日祭祀是为了体现与国学祭祀的等级差别,因为仲春和仲秋的上丁日是国学释奠先圣先师的日期。*《朱子全书》 别集卷8 《释奠申礼部检状(见临漳语录)》: “释奠时日,注云:‘仲春上丁,仲秋下丁。’某检准绍兴、干道、淳熙令,并云‘二月、八月上丁释奠文宣王’,即无‘下丁’之文。又尝窃见《五礼》申明册内有当时州郡申请,礼局已改‘下丁’为‘上丁’讫,其后又见故敷文阁待制薛弼任杭州敎授时所申。今到本州检寻颁降旧本,却无此条。恐是前后节次颁降,致有漏落。将来如蒙别行镂板,即乞先于仪内改‘下丁’作‘上丁’字。仍检申明册内,备录此条全文,附载篇末,以证元本之失。”《国朝五礼序例》吉礼·时日:“仲春、仲秋上丁,释奠文宣王。”
(2)省牲
省牲是查验供奉祭祀的牺牲是否肥实的仪式。*《旧唐书》 卷24 志第4·礼仪4:“太牢皆栈饲于廪牺署,以至充腯. 临祭,视其充瘦,谓之省牲.”省牲,玉山书院叫作监牲,陶山书院叫作牲看品,笔岩书院叫作充腯礼,叫法不同,其实都是同一仪式。省牲时有规定的仪式程序,《新唐书》中有如下记录。
谒者引太常卿,赞引引御史,入诣坛东陛升,视涤濯,降就省牲位,南向立,廪牺少前,曰:“请省牲”,太常卿省牲,廪牺令北面举手曰:“腯。”诸太祝各循牲一匝,西向举手曰》:“充。”诸太祝与廪牺令以次牵牲诣厨授太官。*《新唐书》 卷11 礼乐志第1,《大唐开元礼》记录如下:卷16,吉礼·省牲器:“谒者引太常卿,就省牲位南向立,廪牺令少前,曰‘请省牲’,退复位。太常卿省牲。廪牺令又前,北面举手,曰‘腯’,还本位。诸太祝各循牲一匝,西向举手,曰‘充’,俱还本位。诸太祝与廪牺令以次牵牲诣厨,授太官令。”
《国朝五礼序例》所载仪式程序也是大同小异,*《国朝五礼序例》卷1,吉礼·省牲器:“谒者引终献官,(若领议政为亚献,则亚献官省牲器。)赞引引监察升自阼阶,视涤濯,执事者皆举羃告洁。讫,引降就省牲位,南向立。掌牲令小前曰‘请省牲’,退复位,终献官省牲。掌牲令又前,举手曰‘腯’,复位,诸大祝各巡牲一匝,西向举手曰‘充’,俱复位。请大祝与掌牲令,以次牵牲,诣厨授典祀官。”只是文宣王释奠属于中祀,《国朝五礼序例》只作简单介绍:“谒者引献官,赞引引监察(外则无监察),俱以常服,视牲充腯”*《国朝五礼序例》 卷1 吉礼·省牲器:“谒者引献官,赞引引监察.(外则无监察) 俱以常服,视牲充腯.”。书院所举行的省牲仪式应该是参照了上述国家典礼,但它是在没有规定仪式的情况下新制定的,因此各书院略有不同。
但是各书院或多或少存在的这些差异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书院享祀礼本身并没有规定的礼制,而是新制定的,因此虽然是参照国家典礼,但必须在等级差别上有所设定。*《寒冈集》卷6,《答李景发》:(问)“《笏记》无省牲仪。国学则初献官省牲,而祝告充腯;州县则终献官省牲,而不告充腯,未知院享则何以为之?”(答)“《旧仪》,初献官以下就系牲处列立,祝告充腯。”(右川谷奉安)因此,就不可避免要讨论国家典礼哪些部分应当吸收,哪些部分应当有所差别等问题。那么在选择和决定的过程中产生差异也是自然而然的现象了。
表5 九大书院省牲仪式差异
(3)陈设
可以说祭品陈设的内容和规模最能体现书院祭祀的特征。关于陈设的内容,前文以及提到,退溪整顿白云洞书院享祀礼之后,就再没有出现陈设所谓‘亵味’的情况,基本上都是参照释奠仪里的陈设。而关于祭品规模,从祭器的个数,牺牲的种类等代表性要素中可以看到,书院想要国学或乡校,以及乡祠之间确立自身地位的意图十分强烈。
与此相比,书院享祀大部分都是以簠簋各一、笾豆各四、俎一的规模陈设。者与国学或乡校相比相对简单,但是比国学或乡校从祀的规模(笾豆各二、簠簋各一、俎一)*《国朝五礼序例》卷1,吉礼《释奠从享(州县同)》,参考。要隆盛,说明它虽然参照了国学或乡校典礼,但在繁简、等级差别上是有明确设定的。各书院的祭品陈设规模参见下表。其中特别的地方是绍修书院和陶山书院设簠簋各二,这点与其他书院不同;另外,只有遁岩书院设笾豆各三。
表6 九大书院陈设规模
b.牲俎:牲要盛在俎上陈设。因此俎的陈设数量也就意味着牲的规模。原则上,国学释奠用太牢(牛、羊、豕),所以设俎三;州县乡校只用羊腥和豕腥,因此设俎二。但国学或乡校从祀设俎一,用豕腥。*《国朝五礼序例》卷1,吉礼《亲享先农及配位(亲享文宣王及配位同。惟配位无羊腥熟)》,《(释奠从享州县同)》 及《州县释奠正配位(从享与国学同)》,参考。朝鲜的书院大部分选择只设豕牲。这应该也是为了要在繁简程度上与乡校释奠有所区别而产生的结果。各书院所设牲的种类如表7所示。
表7 九大书院设牲的种类
其中值得注意的是,绍修,玉山,及陶山书院使用了鸡腥,这点非常特别。鸡是《周礼》所载的六牲之一,*《周礼·地官·牧人》:“掌牧六牲而阜蕃其物 以共祭祀之牲牷。”郑玄:“六牲,谓牛、马、羊、豕、犬、鸡。”《左传》列为五牲之一,*《左传》昭公十一年:“五牲不相为用。”杜预:“五牲,牛、羊、豕、犬、鸡。”《礼记》中 牛、豕、羊之后也屡次提到过鸡牲*《礼记·曲礼下》: “凡祭宗庙之礼,牛曰一元大武,豕曰刚鬣,豚曰腯肥,羊曰柔毛,鸡曰翰音,…… .”。参考这些经典来看,鸡虽然与牛、羊、豕有差别,但也作为主要的牺牲之一使用。绍修,玉山,陶山书院以鸡腥作为牺牲估计也是出于书院地位的考虑而采取的较为谨慎的方案。
c.币篚:币盛于篚中陈设。是否陈设币篚也是显示祭祀地位和规模的指标之一。国学或乡校释奠就能体现这一点,文宣王及配位的陈设图中不仅标有币篚,并且明示“上香后奠此”,相反,从享的陈设图中就没有标记币篚。*《国朝五礼序例》卷1,吉礼《亲享先农及配位(亲享文宣王及配位同。惟配位无羊腥熟)》,《释奠从享(州县同)》及《州县释奠正配位(从享与国学同)》,参考。书院祭祀中,是否设币篚各书院情况不一,陶山书院最初有币篚陈设,后来根据‘戊辰国减’措施又改为不设币篚。各书院币篚陈设与否见表8。
表8 九大书院币篚陈设与否
币篚陈设与否直接关系到享祀仪式中奠币礼的举行与否,也是决定“望瘗”及“望瘗”时,是否一同掩埋或焚烧祝,还是只掩埋或焚烧祝文等仪式的重要因素。不仅如此,如果举行奠币仪式,在祝文里就要有明示,所以说对祝文的内容也有影响。
四 结 论
朝鲜时代曾建立了数百所书院,但这些数量庞大的书院也产生了很多问题,最终遭到了大规模的毁撤。现存书院中具有代表性的书院是所谓九大书院。本文的目的是通过比较九大书院的祭祀礼,考察朝鲜时代书院祭祀礼的开展过程。特别是通过分析各书院的异同点,探讨书院祭祀礼的认同性的构建过程。
朝鲜时代的书院将自身定位在乡校和乡祠之间,这种定位意识十分强烈。尤其是在整顿书院享祀礼的过程中,在参照乡校释奠礼的同时又特别注重繁简程度的区别。祭祀日期方面,乡校的春秋释奠定在仲春和仲秋的上丁日举行,因此书院的春秋祭祀基本上都定在仲春和仲秋的中丁日进行。祭品陈设方面,祭器的数量和相关的祭品也调整到比乡校规模更简单的形式,特别是在如何决定牺牲的种类以及币篚陈设与否等问题上也有充分的考量。
韩国书院的享祀礼就是通过这种紧张和考量的过程而形成的。九大书院享祀礼之间的具体内容也有所不同,此外如果将这九所书院之外的书院也考虑在内,差异性会更大。然而正是这种“不同”的存在,意味着韩国的书院享祀礼不是由国家制定的,而是多样的学术共同体经过能动的考量和讨论来确定的;同时可以显示出朝鲜时代的书院享祀礼维持“大同”,也存在着“小异”。这不只是书院享祀礼的发展特征,也是朝鲜时代的书院文化发展的特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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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rth Korea Times Academy Xiang Si Research——CENTERED ON NINE ACADEMY XIANGSI CEREMONY
Han Zai-Xun
(Yonsei university Guoxue Research Institute,Seoul South Korea 03722)
North Korea times academy of existing representative,is called nine academy.By comparing the sacrifice,the nine academy in north Korea times academy sacrifice of process,especially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of each college,and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academy XiangSi process of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identity.The Korean academy of the era of positioning itself in the village school and village temple,between the positioning consciousness is very strong.Especially the process of consolidation academy XiangSi ceremony,in reference to the township suggested a drink at the same time,with a special focus on ritual differences between verbosity.Nine academy XiangSi ceremony between the specific content is also different,if the nine college outside of the college is also taken into consideration,the difference is bigger.This “different” exists,however,it means that the south Korean academy XiangSi ceremony is not formulated by the state,but a variety of academic community through active consideration and discussion to determine.At the same time it can show the Korean academy of the era of XiangSi maintains “datong”,there exists “small”.It is not only the development characteristics of the academy XiangSi ritual,but also the north college,one of the defining characteristics of cultural development of the Times.
North Korea times;academy;XiangSi research
2017-02-10
韩在壎(1971—),男,韩国首尔人,延世大学校国学研究院研究教授,研究方向:朝鲜时代性理学与礼学、书院历史与文化。
G649.299
A
1008—1763(2017)03—00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