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话亲情

刘文军

我的女儿：

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公司的财报已经出来了，爸爸单位的各项指标还是不错的，为此得了个大红包。

可是，爸爸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多少，甚至很坏，不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雾霾！自去年入冬以来，积压在河北上空的雾霾好像缠绵的情人，踯躅流连，任凭一两股所谓的强冷空气奋力地想把她推开，然而，她也只是慵懒地扭动了一下腰肢，晃了晃软肩，依然舍不得离开着她的老情人——河北！

霧霾对人们的影响是巨大的。前些日子和一位朋友聊天，他说，他入冬以来心情很糟，平时在家里开着三个空气净化器，感觉还好些，可总得要出门，就得戴口罩，就会感觉气短胸闷头晕。他说，这样的环境，短时间还行，整个冬天都这样，真是让人发疯。他说有几次他开车在高速路上，放眼望去都是灰蒙蒙蓝洼洼一片，看不见天空，看不见远处的建筑和树木，看不见颜色，整个人都快要崩溃。咱们人类可以用空气净化装置，可以戴口罩，真不知道那些动物、鸟类、昆虫怎么生活。

我说，摆在河北人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移民，这些年保定有些富人已经卖房卖车，举家移民到南方去了，还听说这个春节许多人都到海南过年去了；另一条是无尽的忍受，遭受无止境的伤害，英国治理雾霾用了50年，按照中国目前整治雾霾的技术和力度，不知道还要忍受多少年。

后来，我们又谈到了雾霾的治理，他说，那些专家、教授、学者们，对雾霾形成的原因论来论去，对如何治理论来论去，有那么复杂吗？看看“阅兵蓝”“APEC蓝”是怎么搞的，很简单，就那么干好了，说白了，还是政府没有真正下决心，全世界都知道，中国能集中精力办大事，只要中央下定决心想干什么，就一定能干成。他又说，中央在十八大后反腐败，面对那么大的风险和阻力，抓了那么多的大贪官，现在明显感觉政治环境好多了，如果拿出这个力度抓一抓咱们老百姓身边的事，特别是百姓感受最深切的吃的粮食、喝的水、呼吸的空气，那百姓就真正幸福了。

扯了大半天雾霾话题，为什么呢？是因为你信中说你想成为一名大学老师，这就意味着你将来会加入到专家、学者、教授的行列。如果真的如你所愿，爸爸希望你的身份和头衔前面没有“所谓的”这个词，希望你有真才实学和道德良知，成为一个对学生、对国家、对社会、对人类、对地球、对宇宙负责任的人！

给你讲一个小笑话：一个匪徒作恶多端，死后被打到了十八层地狱，偶然间听到脚下传来叹息声，仔细寻找，发现在十八层地狱的下面还有一个地下室，那里还囚禁一个人。匪徒看那个人很斯文的样子，便好奇地问他过去是干什么的，那个人说是当老师的。匪徒很纳闷，说你一个当老师的怎么混得比我还差呢？那个人说，他们说我的罪太大了，罪名是“误人子弟”。

哈哈，我的女儿，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当一名合格的老师你准备好了吗？韩俞说，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你能做到吗？你有正确的思想理念、丰富的知识和高尚的道德品质吗？你能避免“小学而大遗”吗？你能经受住诱惑耐得住寂寞而恪守正道吗？

基于咱们老刘家传统家风的积淀，基于你多年来所受的校内校外的良好教育，基于一名父亲对女儿的了解，爸爸相信，你能！

你的爷爷曾经是老师，你的妈妈也曾经是老师，咱们这个家庭有重视教育的传统，爸爸不仅希望你成为一名好老师，培养出一批批优秀人才，还希望你能以你的行动为那些还在名利场中摇摆和迷失的人们树立典范，对得起“为人师表”这四个字。

你现在读研一，你说感觉比读大学时还累。这就对了，这说明你三年的读研生活会很充实，会让自己增添更多的能量，照这样一路走下去，爸爸相信你的梦想一定能实现！

你信中还提到了爸爸的“控制欲”，爸爸不认同，正确的用词应该是“管理”。德国政治经济学家马克斯·韦伯《经济与社会》中关于国家的定义，说国家是一种制度性的权力运作机构，它在实施其规则时垄断着合法的人身强制。事不同而理同，一个国家是这样，一个小家庭也是这样，如果没有权力运作，家庭成员各行其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那一定是一盘散沙。我作为一名家长，负有对整个家庭的管理责任，我必须尽我自己义务和行使自己的权力以确保孩子健康成长和家庭稳定健康发展。

目前的情况是，你已经大了，心智日趋成熟，越来越有能力实施自我管理。作为一名成年人，因为错误而造成的后果要自己承担，因为努力而带来的荣耀也会自己独享。所以我以后会越来越弱化你对的管理，直到彻底放手。这个假期便是这样，你起得很晚，不做家务，不吃早饭，读书不多，也不画画，把我多次对你讲过的曾国藩主张的“早起、节俭、读书”的兴家之风抛之脑后。你可能有你的原因或理由，我也努力地去理解你包容你，充分展示对你的善意、尊重和包容。可是，有一句话，想来想去还是要送给你：自律，才是一个人最高贵的修养，唯有自律，才能不被他律。

当然，相比于一切，女儿的健康快乐是最重要的。

父亲

2017年2月

女儿回信：

亲爱的父亲：

看您的来信第一遍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等等！凭借二十多年我日趋成熟的反侦察能力以及女人的敏锐直觉，我嗅到了一丝不对头的气味。果然，在您的信的结尾处一一悉数我的“假期罪状”，简直让我脸上挂不住。您说假期不会管我，但是没说不会声讨我呀，嗯，没毛病。我愤慨地问妈妈要不要也爆一些您的“黑料”在我的信里，这种小孩子的想法被她嗤之以鼻。嗯，好吧，打击报复的行为实在是太幼稚了，不如好好反思您说的，诸如我不早起、不吃早饭、不画画也没看多少书之类。

说实话，假期开始的时候您说这个假期不想约束我，我有很大的不适应，二十多年来真的没体验过呀，也不太敢马上就暴露出一个原生态的自我。我在想，您的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我好像也不能真的太过“做自己”吧，还是得悠着点。可是转念之间——嗨，罢了罢了，不想那么多，干脆真的就放飞自我一下试试，体验一把“虽然你看不惯我但又奈何不了我”的那种感觉。

早上可以睡懒觉的感觉真的好呀，终于可以不用在您早上锻炼的时候我也睡眼惺忪脑壳晕晕地“陪起”了；您交话费赠送的鸡年小鸡无线音响也被我在回家的第一时间藏了起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您想用它做点什么。如果若干年后我写自己的回忆录，少不了得总结一个人生十大幸事之类的供后世参考，睡懒觉这点我一定会把它写进前五名。老人们讲，人是铁饭是钢，我说，床是磁铁。趁我现在还没有那么多的工作生活压力，趁我现在还能被美梦牢牢吸引，我目前还不想放弃睡懒觉的享受和权利。（老爸，恐怕你近20年来都没有那种恋床的感觉了吧，对我也多少有点羡慕忌妒恨吧）。而且睡一个质量高的懒觉也是有技巧的：早上醒来恢复意识的时候，可以再在被窝里面磨蹭一会儿，但是必须在意识完全恢复、整个人完全清醒之前麻利起床。因为根据我自身经验来看，当意识清醒以后如果还是一直不起床，再接连打几个瞌睡之后，完了，一天就会无精打采，比早起的感觉更加悲惨。虽说睡懒觉，也千万别真的扎扎实实把一上午睡过去，这样的话一天的斗志基本也被睡没了。哈哈，我的歪理邪说不是一般的多，自黑一下，您不要在意。

假期快要过完了，我也几乎没有阻力地体验了一回自由的味道，下面来谈一下我的感受。自由是相对的，它和自律是双生花。就像忙碌清闲、好吃和难吃、容易和简单一样，自由也是在对比之下产生的。如果自由不带有一个边界，没有界限两边的程度比较对象，何来的自由与不自由？百度百科上对自由的定义是：“自由是一个政治哲学概念，在此条件下人类可以自我支配，凭借自由意志而行动，并为自身的行为负责。自由的最基本含义是不受限制和阻碍（束缚、控制、强迫或强制），或者说限制或阻碍的不存在。”在1789年颁布的《人权宣言》中写道：“自由即有权做一切无害于他人的事情”。没有法律的约束，人是不会达到自由的，这一点出自于人性天生携带的“阴暗”的那一面。只有在法律约束下的相对公平存在，我们才可以谈及人人平等和自由。同理，大到社会小到一个人自身，没有自律的情況下是无法去索求自由的。我们可以凭自由意志支配自我，但是别忘了，还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呢！

在自律这个问题上，不能说自己自律性低，但是真的不够高。就比方小时候你们一去上班，从窗口看着你们走出院门口之后，我就飞奔到客厅打开电视看电影，看着表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调回之前的频道和音量，把遥控器放回到原有的位置和角度，再回屋佯装出奋笔疾书一下午的样子，很多孩子应该都有类似的经历吧！哈哈，大部分时候基本是不会失手的，偶尔碰到您回家取东西沉迷于电视剧忽略了你上楼声音的时候，真的尴尬！避免不了一堆陈辞说教，甚至可能还会被强压怒火的您收拾一顿。后来家里有了电脑，趁你们不在家我又开始偷偷打开电脑搜索动画片和小游戏。但当时不知道电脑还存在历史记录这种功能，以至于每次偷偷用完电脑以后妈妈都知道。对当时天真的我来说真的十分恐怖！哈哈，小孩子的小心眼，幼稚且可爱。

前几天跟你一起看了《角斗士》，马克西姆斯的一生就是在捍卫自己的自由。从一位差点继承皇位的八面威风的将军到差点被康莫度斯杀死，到后来被贬到与奴隶一同屈居囚牢，到后来被训练成角斗士，从而获得机会在斗兽场上面对康莫度斯，最后将他杀死，一洗前仇。又想到鲁迅的《呐喊》一书中用蘸着革命者献血给儿子治病的华老栓和喜欢“差不多说”的玄绰，等等那些封建迂腐统治下的麻木的灵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自由也分高级和低级，低级的自由是假借自由之名，助长自己的任性和无知，用“我这是在追求自由可是你们不敢”以丑为美的姿态来挑衅大众的普世价值观。高级的自由是凭借自身强大的意志支撑自己争取自身权利挣脱枷锁的束缚。失败者有千百种姿态，而成功者必定有强大的意志力和自律性在。

还有一周要回成都，新的一年期待自己可以有所进步。热爱专业课，热爱专业课，热爱专业课，重要的事说三遍。英语要好好学，多读书，身体也要好好锻炼。情绪管控能力要提高，毕竟每个人都有需要自己消化的那一份情绪不是吗？别人都没有责任和义务作为自己出气筒，面对万事还是得多一份从容和坦然。最后就是自律和责任感。我还是习惯在你们面前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孩，很想维持那种在父母的庇护下长不大的感觉。但是就像你们说的那样，我是时候该作为社会的一份子去承担自己相应的一份责任了，也得慢慢地和你们互换角色和位置，慢慢从被照顾的那个，转变成懂得心疼人照顾人的那个，无论是对你们、对朋友、还是再远一点对待未来自己的家庭。希望成长的速度会快于你们老去的速度。

双双

2017年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