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青岛的海风藏过年少的欢喜

陈小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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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青岛的K68次列车即将进站，请乘客朋友们准备检票上车……”初夏的合肥火车站候车大厅里人来人往，我抱着一盒泡面在大厅的座位上狼吞虎咽地吃着，听到广播里的提示，我加快了速度。就在我准备将剩下的泡面汤一饮而尽时，有个慌里慌张路过的男生不小心碰了我一下，手里的泡面汤浇得我满身都是，刚穿上的崭新白色长裙立马变得脏兮兮了。

心中无处压制的怒火令我像根弹簧一样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男生一脸尴尬地立在我面前，一个劲儿地向我道歉。看着他诚恳又认真的样子，我忽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那是我跟姜林朗第一次见面。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服，背一个硕大的运动包，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后来我知道他跟我一样都是在着急赶K68次列车，上车后他特意从隔壁车厢来到了我的座位旁，因为旁边没有空座，他就站在一旁跟我聊天。

姜林朗是地地道道的青岛男孩，人生的前18年一直在青岛的山水中长大，高考后又选择了青岛的大学，这次是他趁着大学毕业前的空闲时间跑出来毕业旅行，坐着火车晃荡了大半个中国后回青岛。一路上他兴奋地向我讲述着这一路的见闻，相机里装满了他在不同地方拍下的体现当地风土人情的照片，听说这是我第一次去青岛后，又认真为我勾画着这座我梦中的海滨城市。

看山看多了，总要看看海的。作为从小在内陆长大的女生，对于远方的大海总有一种特殊的情结，青岛好像一直存在于我的出行计划表上，却又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难以成行。这次我终于在大四这年一切尘埃落定之际决心奔赴到青岛的好山水中去。

从合肥到青岛有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中途火车停靠过不少或熟悉或陌生的站点，最终在第二天晨光熹微之际抵达了青岛。

从青岛火车站出来走不远一段路就是栈桥，很快便有咸咸的海风扑面而来。初夏的青岛有一种别致的美，属于这座城市的细碎温柔和别样风情随着海风灌进人的衣领，身体发肤的每一寸细微感受都提醒着我过去的年月里对这片土地的眷恋与期待在此刻的阵阵海风里逐渐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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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岛的街头走着，不时有樱花碧桃的花枝从低矮的院墙里探出来，枝蔓间勾勒出别样风情。在一处庭院门前，姜林朗为我拍了一张照片，我斜倚在庭院的铁栅栏门前，往里面望着，就像不经意间撞见了这座城市的温柔。

从栈桥回来，姜林朗特地尽地主之谊带我去吃了一顿早饭，饭后打车把我送到预定的青旅便跟我暂时告别回学校了。临走前，他往我手心里飞快地写了一串数字：“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事给我打电话。”

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我心底竟升腾起满腹的失落，但很快我又把那失落一点点压了下去。旅行中的偶遇太过司空见惯，绝大多数这样清浅的缘分都会随着旅行结束而慢慢消散，让其来搅动我们原本平静的生活本就不明智，所以我没有存下姜林朗的手机号。

初夏的海风微暖，整座城市的街头巷尾好像都在流淌着海水、啤酒和烧烤的味道。我一个人捏着手机里的旅行攻略在附近四处闲逛了一圈后，乘车去了劈柴院。作为一个十足的吃货，自然不能错过这个在青岛旅游攻略上出现频率最高的美食聚集地，到劈柴院时已是傍晚，漫步在长长的美食街上，到处都是美食摊位和店铺，这条街上挤满了前来“尝鲜”的食客。我一边往嘴里塞着沿街探寻到的各色美食，一边望着周围这些陌生食客脸上挂着的欣喜若狂的表情，暗暗猜想他们都是从远方的哪片土地长途跋涉地来到了这里。

我没想到会再次遇见姜林朗。我在一家酸奶店的货架前为买哪个口味而犹豫不决时，身后有人轻拍了我的肩膀。我转身，迎上姜林朗的目光。

“就知道你会来这里逛。”他朝我笑，目光落到我手中的酸奶上，“选焦糖味，听我的没错。”

姜林朗后来告诉我，他的学校就在附近，回去处理完学校的事情后一直没等来我的电话，便来这一带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遇上了我。

那晚从劈柴院回来后，他带我去海边的大排档吃海鲜。不远处的海面上有翻腾的浪花，濡湿的海风裹着北方人爽朗的笑声扑面而来，清冽的青岛扎啤就着撒满孜然粉和辣椒面的烤鱿鱼、碳烤扇贝下肚，全身的细胞仿佛都一下子被唤醒了。

记得有人说过，了解一座城市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就是去品尝那里的各色美食，从那里能咀嚼出它的风土人情和脾性，唇齿间自有它的记忆与味道。如果说我曾经因为这座城市的美而心驰神往，那么现在这座城市的美食和特有的文化气质更让我不愿离开，赖在它的怀抱里迟迟不肯举步。

3

这次旅行是在大学毕业前，因为还有一些毕业手续要处理，辅导员催我回合肥的电话总是一天数遍地打来。眼看归期临近，我想利用剩下的时间好好在青岛逛一逛，左思右想后，我拨通了姜林朗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他都没接通，我挂断又试了一遍，就在我准备放弃时，电话接通了。听得出他应该是还没起床的样子，却在听说我想在走之前再逛一逛后，爽快地答应当我的私人导游兼“活地图”。

他带我去了八大关。那天飘了一点蒙蒙细雨，八大关里面游逛的人不是很多，这里错落着很多富有各国风情的建筑，它们在岁月的洗礼中屹立了很多年，镌刻在这座城市演变的历史上。道路两旁花木葱茏，人少的时候四周格外清幽，适合人脚步慢下来。

我望着一旁的姜林朗，几天前我们在合肥火车站初遇时的情景依旧清晰，只不过当初匆忙冲撞我的少年如今脚步沉稳有力地站在我一旁。

从八大关出来后，我们又去了五四广场。广场上有不少游人，海风很凉，远远地眺望了奥帆中心后，我拉着姜林朗拜托路人帮我们在有名的雕塑“五月的风”前照了张相，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那张照片都被我设成手机屏保，提醒着我曾在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市走过一遭。

那天下午，姜林朗帮我买了一张回合肥的火车票，将我送上了车。检完票往里面走时，我扭头看到身后朝我挥手的姜林朗忽然觉得有些鼻塞，在青岛的这短短几日，他对我的照顾让我像一根恣意惯了的藤蔓找到了依靠一样，我对这座城市的热爱愈发浓烈，可到头来却发现离开这片山水时依旧是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法带走。

青岛还有很多地方我没来得及去，对此我却并未有太多遗憾。那时觉得姜林朗还留在这座城市里，余生漫长，我总有机会回来看一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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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不是不懂我的灼灼心意，而我，亦对他的情意心知肚明。

只是，离开了那片炽烈的山水后，冷静下来我们会发现，该存在的问题依旧存在。秋天到来时，我将飞往厦门读研深造，而姜林朗则依旧会在那座刻满他成长印记的城市生活，我们之间的距离将会被进一步拉长。我不要异地恋，那种跨越千山万水的牵挂与思念我在上一段感情里已经领教够了，所以我没有轻易告白，我们对彼此的心意只能随着夏日一起结束。

毕业那天，我哭得一塌糊涂。内心的郁结与不舍都被我编辑成短信，我想过要与姜林朗分享我生活中的种种，却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我将手机草稿箱里的短信一条条删掉，连同姜林朗的手机号码一起。

那年秋天，我一个人去了厦门。厦门也有漂亮的海，新校园很大很漂亮，只是独在异乡，好朋友散落在全国各地，身边无人陪伴，觉得孤独的夜里，跟青岛有关的那些温柔往事便会毫无征兆地爬上心头。

跨年夜那天我收到一条短信，虽然手机里没存这个号码，却在看到尾号的一瞬便异常笃定它来自姜林朗。他在那条不长的短信里言简意赅地向我表达了关心，告诉我他交了女朋友，并在结尾很温情地加了一句：“好好吃饭，有时间来青岛玩。”

我捏着手机犹豫了很久，最后给他回了个“谢谢”。

零点时校园里到处都是欢呼的人群，璀璨的烟花升腾而起，我手机又收到他的新短信：“真好，新的一年要来了。”

我想他这段不长的话里也许暗藏着一些遗憾和不甘，写这条短信时，他也许望着远方，目光清亮而又幽深。

我没再给他回复。像我们这种决心放手后卻又总是频频回头的人，需要借由一些外力来跟过去斩断联系，比如这个辞旧迎新的时间节点，应该让过去的过去，让未来到来。

我也要继续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