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拉美形势与中拉关系

徐世澄

近年来，拉美形势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中拉关系取得了新的进展。

拉美形势的变化

一、拉美政治形势主要变化表现在：

（一）出现了“左降右升”的变化，拉美左翼政府接连受挫，右翼势力抬头。

1.阿根廷右翼上台执政。2015年12月10日阿根廷右翼“共和国方案”党领袖马克里上台执政，从而结束了正义党左翼领导人基什内尔和他的夫人费尔南德斯连续12年的执政。马克里执政近一年，其内外政策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2.委内瑞拉反对派控制国会，“府院之争”越演越烈。在2015年12月6日国会选举中，查韦斯派失利，右翼反对派联盟“民主团结平台”赢得三分之二的多数席位，自2016年1月新国会成立后，委“府院之争”愈演愈烈。反对派要求依据宪法，举行罢免性公决。但查韦斯派控制的全国选举委员会于10月20日宣布中止原定在10月26-28日反对派为举行罢免性公决第二阶段的征集签名，并因7个州的法院认定第一阶段征集的签名有舞弊行为，宣布征集的签名无效。反对派对此反应强烈。10月30日，在南美洲国家联盟特邀的3名前政要和梵蒂冈教宗特使的斡旋下，政府与反对派开始对话，11月12日，委政府与反对派达成为国家和平与民主的路线图的协议，但原定在12月6日举行的第二次对话没能如期举行。在2016年年内举行罢免性公决已无可能。

3.巴西劳工党罗塞夫总统被弹劾。8月31日，巴西参议院对弹劾罗塞夫总统案进行最终投票表决，81名参议员中，61名参议员投了赞成票，20名参议员投反对票。5月12日被暂时停职的罗塞夫总统最终被弹劾，临时总统特梅尔被巴西国会正式任命为新总统，执政至2018年底。罗塞夫被弹劾对巴西左翼是一个沉重打击，同时也将影响拉美地区的政治版图。特梅尔执政以来，在经济方面采取了一些稳定经济的措施，但在政治和社会方面，面临诸多挑战。

4.玻利维亚总统莫拉莱斯公决失败。莫拉莱斯在企图再次连选连任的2016年2月21日公决中遭到失败，8月25日，主管安全事務的内政副部长被罢工矿工绑架并殴打致死。

5.厄瓜多尔总统科雷亚宣布他不再参加明年2月的总统选举。执政党祖国主权联盟运动党已提名前副总统莱宁·莫雷诺（Lenin Moreno）和现副总统豪尔赫·格拉斯（JorgeGlas）为该党的总统和副总统的候选人，参加竞选。厄左翼执政党能否在明年2月大选中获胜，目前尚难以确定。

6.智利中左执政联盟“新多数”在10月23日的市政选举中失利。据统计，“新多数”得票率为37.05%，低于反对派中右联盟“智利我们在前进”（Chile Vamos）（38.45%）；包括首都圣地亚哥在内的一些重要城市市长的职位被反对派候选人夺取。该国将于2017年11月19日举行大选，尽管目前各政党或政党联盟尚未最终确定候选人，但从目前民调结果来看，“智利我们在前进”可能推举的候选人、前总统皮涅拉（Sabasti dn Piera）很可能东山再起，赢得大选。

（二）尼加拉瓜左翼赢得大选。2016年拉美左翼在大选中唯一获胜的是尼加拉瓜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11月6日，现总统、桑解阵主席奥尔特加夫妇以72.5%的得票率当选为总统和副总统，使尼加拉瓜这个表面是左翼、但实质上已右倾的政权得以继续维持。

（三）哥伦比亚和平进程取得突破性进展。但和平进程并非一帆风顺，遭到国内右翼势力的抵制。8月24日，哥伦比亚政府与主要游击队组织哥伦比亚革命武装力量（“哥武”）在古巴哈瓦那达成最终全面和平协议，终结双方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武装冲突。9月26日，哥政府与“哥武”在卡塔赫纳签署和平协议。但在10月2日公投中，50.21%的选民反对政府与“哥武”签署的和平协议，49.78%投票同意。在哥前总统乌里韦领导的反对党认为和平协议内容过度向“哥武”让步而坚决抵制等原因的影响下，卡塔赫纳和平协议遭到公投否决。依据协议，“哥武”成员应全部放下武器，该组织将不复存在，而是作为一个新的政治组织进入哥伦比亚政坛，可参与2018年总统和议会选举，并确保10名不用经选举的议席直至2026年。10月7日，挪威诺贝尔委员会宣布，将2016年诺贝尔和平奖授予哥伦比亚总统桑托斯。从11月3日开始，双方又在古巴首都哈瓦那进行了为期9天的谈判，最终达成共识，于11月12日在哈瓦那签署新的和平协议。11月24日，桑托斯总统和“哥武”领导人罗德里格·隆多尼奥在波哥大正式签署新的和平协议。11月29日，哥参议院以75票赞成0票反对；11月30日，哥众议院以130票赞成0票反对，通过了该和平协议。根据协议，“哥武”成员将在未来6个月内交出武器，搬至过渡区生活，并被允许成立一个政党。

（四）古巴革命领袖菲德尔·卡斯特罗于11月25日逝世。享年90岁。卡斯特罗的逝世使古巴接班人的问题显得更加迫切，评论认为，卡斯特罗的逝世使劳尔有可能会加快古巴改革开放和古美关系正常化的步伐。

二、经济形势连续三年衰退

由于全球经济增长乏力、贸易低迷、大宗商品价格走低、国际金融市场动荡不断，再加上拉美不少国家过分依赖大宗商品出口的经济模式，错过了实施经济结构升级的大好时机。拉美经济连续三年出现衰退，2014年增长1.2%，2015年为负0.5%，据联合国拉美经委会（CEPAL）10月12日最新预计，2016年为负0.9%。今年巴西（-3.4%）、委内瑞拉（8%）、阿根廷（-1.8%）、厄瓜多尔（-2.5%）、苏里南（-4%）和特多（-2.5%）等国经济将出现负增长。经济略有增长的国家有：墨西哥（2.1%）、智利（1.6%）、哥伦比亚（2.3%）、古巴（0.8%）、乌拉圭（0.6%），增长速度较快的国家有：秘鲁（3.9%）、巴拉圭（4%）、玻利维亚（4.5%），增长速度最快的是多米尼加共和国（6.5%）和巴拿马（5.4%）。据预计，明年拉美经济会有所复苏，将出1.5%的增长。endprint

三、社会形势出现不同程度的动荡

拉美一些国家，如委内瑞拉、巴西、墨西哥、阿根廷、智利、玻利维亚等国民众抗议活动此起彼伏，社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动荡。

四、外交形势跌宕起伏

（一）拉美一体化进程出现波折。委内瑞拉与巴西、阿根廷、巴拉圭之间围绕委内瑞拉是否有资格当南方共同市场的轮值主席国和停止委投票权问题争论激烈，12月1日，阿根廷、巴西、巴拉圭和乌拉圭外交部长在联合声明中指出，他们以委内瑞拉不遵守南方共同市场贸易规定为理由，宣布已停止委内瑞拉行使南方共同市场成员的权利。对此，委内瑞拉表示强烈抗议，拒绝上述4国作出的违反委内瑞拉的合法权益的决定。玻利维亚与智利之间因出海口问题矛盾突出，从而影响了拉美一体化的进程。而美洲玻利瓦尔联盟由于委内瑞拉发生经济危机，难以取得进展。只有太平洋联盟取得显著进展，影响逐渐扩大。在美洲国家组织内部，就是否谴责委内瑞拉问题上意见产生分歧。

（二）奥巴马访问古巴和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对美拉关系的影响。今年3月奥巴马访问古巴对美拉关系起双重影响，一方面，使美拉关系有所改善，使美古关系开始改善和关系正常化迈出一大步；另一方面，对委内瑞拉等拉美左翼政府压力加大。11月大选，美国共和党特朗普的当选和2017年1月20日上台执政将给美古关系和美拉关系今后的走向带来新的不确定性。特朗普执政后，虽然美国与古巴断交的可能性不大，但两国关系的正常化步伐可能会放慢，会遇到更大和更多的障碍。特朗普政府很难在今后4年任期内取消对古巴的经济、贸易和金融封锁。特朗普的当选也引发了拉美不少国家，特别是墨西哥、阿根廷、巴西等国的担心，担心特朗普将强化贸易保护主义政策，使美拉经贸关系受到影响；担心特朗普会对在美国的拉美移民，尤其是非法移民采取驱逐的政策；这将既影响一些拉美国家的侨汇收入，又会给一些拉美国家的就业带来困难。

（三）2016年，在拉美召开了多次重要的国际会议。8月，在委内瑞拉玛格丽塔岛召开了第17届不结盟国家运动首脑会议；10月，在哥伦比亚卡塔赫纳召开了第25届伊比利亚美洲首脑会议；11月，在秘鲁利马召开了第24届亚太经合组织（APEC）成员国领导人非正式会议等。前两个会议成绩平平，不少有关国家元首没有与会，但在秘鲁召开的第24次APEC成员国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取得圆满成功。中拉关系的发展、前景与挑战

中拉关系取得了新的进展，中拉整体合作与双边合作加强。主要表现在：

一、中拉双边高层往来频繁。2016年11月17日至23日，习近平主席对厄瓜多尔、秘鲁、智利三国进行了成功的国事访问。9月，李克强总理访问了古巴，这是中古两国1960年建交后，中国总理首访古巴。9月和10月，秘鲁新总统库琴斯基和乌拉圭总统巴斯克斯先后访问中国。9月初，巴西新总统特梅尔、阿根廷新总统马克里和墨西哥总统培尼亚出席了在杭州召开的20国集团峰会，并会见了习近平主席。到2016年底，中国已同巴西、阿根廷、委内瑞拉、墨西哥、智利、哥斯达黎加、秘鲁、厄瓜多尔、乌拉圭等9个拉美国家结成战略伙伴关系或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基本涵盖拉美主要国家。其中，乌拉圭是新建立战略伙伴关系，中国与厄瓜多尔、智利是习主席出访厄瓜多尔和智利期间，将原战略伙伴关系提升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

二、中拉关系走向整体合作的构想已逐渐变为现实。以中拉论坛成立为标志，中拉整体合作顺利起航。自2015年1月中拉论坛首届部长级会议在北京召开以来，中拉之间召开了一系列合作论坛。2016年，中拉之间召开了一系列合作论坛。3月，在北京正式开启了2016“中拉文化交流年，11月，在秘鲁闭幕。6月，在澳门举行了第二届中拉基础设施合作论坛。10月，第10届中拉企业家峰会在唐山市召开。11月7-8日，第3届中拉智库论坛在北京召开。11月9日，首届中拉地方政府合作论坛在重庆举行。11月22日至23日，首届中拉媒体领袖峰会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举行。这些分论坛的召开充分体现了中拉之间在政治、经贸、人文等各方面的整体合作，对推动中拉双方的友好合作关系起重要作用。

三、中拉双边合作越来越务实。习主席提出的中拉共同构建1+3+6合作新框架的建议和李克强总理提出的中拉产能合作“3×3”新模式的倡议正在逐步得到落实。中拉经济互补优势明显，相互合作有力促进了各自发展。受大宗商品价格影响，近年来中拉传统商品的贸易额有所下降，但中拉贸易结构不断优化，双方在投资、金融、产能、基础设施建设等新兴领域合作正快速推进，给中拉务实合作带来新的强劲动力。中拉经贸关系由单纯的贸易主导向贸易、投资、金融三轮驱动模式演进。2016年11月习主席的拉美三国之行加强了我国与拉美三国的务实合作，使务实友好合作结出新的硕果。中厄、中秘分别签署加强产能和投资合作协议，助力两国工业化的进程，实现多元发展。中秘、中智签署战略对接谅解备忘录，大幅拓展合作宽度和深度。中秘、中智分别启动自贸协定升级可行性联合研究和升级谈判，为双边经贸合作注入新动力。中国同三国共签署了40多项双边合作文件，涵盖经贸、金融、能源、工业园区、基础设施、农业、环保、人文等广泛领域。

四、中国政府发布了对拉美和加勒比的第二份政策文件。11月24日，就在习主席结束拉美三国之行之际，中国政府发布了对拉美和加勒比的第二份政策文件，旨在全面阐述新时期新形势下中国对拉政策的新理念、新主张和新举措。这表明中方重视发展中拉关系的积极立场，引领中拉全面合作伙伴关系不断迈上新台阶。中国对拉美的外交充分体现了习主席提出的“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理念。中国特色大国外交主张合作共赢，树立双赢、多赢、共赢的新理念，中国要在国际上更好地发挥负责任大国作用，并体现中国特色。在中拉关系中，中国特色的大国外交得到很好的体现。当厄瓜多尔2016年4月发生强烈地震后，中国政府在第一时间向厄瓜多尔提供地震灾害紧急人道主义援助，在厄瓜多尔的中电子、中国水电、中工国际等中资公司员工纷纷积极参与灾后重建，帮助厄瓜多尔人民重建家园，受到厄瓜多尔政府和人民的好评，这充分体现了习主席提出的“亲、诚、惠、容”的中国特色的大国外交的理念。

應该看到，尽管在构建中拉整体合作和双边合作方面取得了可喜的进展，但由于中国和拉美国家自身政治经济的变化以及世界经济和政治发展的不确定性，中拉关系的发展不可避免地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展望2017年，中拉双方将进一步充分发挥中拉论坛的合作机制，落实好《中国与拉美和加勒比国家合作规划（2015-2019）》规定的各方面的合作规划，中方将贯彻执行中国政府发布的第二份对拉的政策文件所提出的对拉政策的新理念、新主张和新举措，使中拉整体合作与双边合作取得新的进展。

（作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荣誉学部委员、拉丁美洲研究所研究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