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匆忙

汤飞

当母亲数次问我“吃过午饭没有”，而我答以“此刻谁还没吃”的时候；当母亲频频递来花生牛轧糖说“吃一颗”，而我奇怪地说“肚子还饱着”的时候；当母亲剥开糖纸掉在地上，而我正义地责备她“垃圾不能乱扔”的时候；当我略感口渴，买下一瓶饮料自顾自大口饮用的时候，全然没有意识到：虽然中午早已和下午完成了交接，但母亲今天还没进滴水粒米！

那天，我让在老家住的母亲到市里去影楼取父母结婚三十周年拍摄的全家福，顺便再到超市买些东西。因为上午有事需要处理，于是我吃过午饭才慢条斯理地前往约定的超市与她碰面。

然后，两人一起购物。母亲是理所当然的主角，精挑细选，货比几个品牌，不断否定之前的选择；对某些货品爱不释手一番后却又将其放回原处，丝毫不得闲且不知疲倦。淘到价格最便宜、品质最上乘、用处最恰当的综合体，是她的终极目标。不过在我这个超级龙套看来，买个东西有必要那么复杂吗，应该简单直接。或许我注重的是“东西”这个结果，她在意的却是“买”这个过程。

结完账，我们提着大包小包的商品前往影楼。工作人员吓了一跳，以为我俩是来送礼或者投奔亲戚的。全家福包括相册、相框、抱枕和台灯在内的各式物件，一个人搬运实在费力，这是我请来母亲的真正原因。我们像蚂蚁搬家一样将各种物件挪移到路边，等了好久才坐上出租车。

在车上，母亲又开始吃牛轧糖。我觉得不对劲：母亲以前可没有如此爱吃糖。联想到种种情景，我脱口问道：“妈，你没吃午饭吗？”她淡然地说：“来了以后，直奔超市，还不得空吃饭。”我暗自懊恼：碰面时怎么不问问，此时晚矣！

回到住处，母亲自去煮速冻水饺，我则新奇地翻看全家福。饭后，因有感于我和藕妹的伙食质量太差，她取出排骨，加上各种配菜放进高压锅里，又皱着眉看了看屋子，里里外外拖掃、收拾了一番。

忙完这些，再给平日应酬特多的藕妹打电话，提醒她下班后回来享用大餐。尚未好好喘一口气、喝一口水，母亲就接到邻居的来电，对方说自己将要回家，问母亲是否同行。我们原本决定将全家福存放在老家，加之节前乘车难，母亲决定随邻居回去。临行前，母亲叮嘱我记得蒸米饭。送母亲上车后，载着母亲的车迅速驶离，消失在转角处。

晚上藕妹回来，未及更衣，便四处探寻，问：“妈呢？”正在舀饭的我忽然心酸得想哭，不能立即回答。母亲来去匆匆，其间购物、取物、炖菜、清扫、整理，竟没有片刻清闲，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和藕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