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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中国

2017-06-20陈瑜

成长·读写月刊 2017年6期
关键词:军服

陈瑜

我经历了一件打死我都不信但是却不得不信的事。

我遇见了我的国家,甚至和他成为了朋友。

初遇

那是一个平凡的黄昏,夕阳缄默在径直没入余晖的柏油马路上,绵延的不知尽头在何方。

我无所事事的把手机屏幕划开,关上,划开,关上。然后用手指绕住了已经长的可以挡住眼睛的刘海,蜷了几个圈之后松开,前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波浪卷。我百无聊赖的做了个干呕装,天晓得这个动作该有多娘。想揍几十秒之前的自己的心愿沒法实现,我只能祈祷没人看见那滑稽的一幕。

等待了许久的朋友迟迟未出现,我只能独自坐在约定好的中餐店里和只剩个位数电量的手机相视成魔。若是眼神可以充电,想必它此时应该已经瞬时满格了。

店内人满为患,我思考着先去商场去租一个充电宝——在我的手机还活着的时候。

“请问你对面有人吗。”一个声音突兀的闯进击打着我的耳膜。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好听的带着浓重北方儿化音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的磁性,不错,很性感。我抬头轻轻扫了眼,试图做出个稳重的样子——那是一个五官很俊秀的人。他穿着橄榄绿军服,左肩带有一个白色五角星的红袖章,腿上打了绑腿。不过军服袖子意外的很长,被他挽了起来。他的头发不是纯正的黑色而是墨棕色。可以看出他的脑后有一小撮鞭子斜放在左肩上。不娘,反而很英气,很帅气。

“没人。”我故作深沉,然后看着他眯着眼笑笑然后坐在了我的对面。

他很自然的拿起被我闲置在一旁的菜单在上面圈圈画画,手机屏幕突然一闪,朋友发消息告诉我他临时有事,很委婉的告诉我我被放了鸽子。鬼使神差的,我并没有回去,甚至没有发火。在手机黑屏宣告生命短暂终结之后,我就捧着脸一直坐在他的对面。

半小时之后终于上齐了菜,足足摆满了一桌子。我最初我单纯的以为他只是帮朋友代买,我正掂量着等他的朋友到了就走,他却一个人开始吃了起来。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我也得感慨一句上帝了。天,他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能吃的人!

“额,这些您全一个人吃吗?”我感叹道,竟没发现我不由自主加了敬语。

“老人家就得多吃点。”他笑着说,手中和口中的动作丝毫没停。幸好,他说话时还是有把东西好好嚼完再开口的。

一个长相看上去二十岁出头兴许二十岁都没到的人居然说自己是老人家,我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干笑。话题却就这么莫名其妙展开了。

在他吃饭期间,我们从这家店的菜式飞速发展聊到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到了后面的话题,他的眼中有一抹异样的情绪闪过。

“你很健谈啊,要和老人家交个朋友吗?”

“真的吗!很荣幸!”

“我叫王珏麒。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我说。

“我叫王耀。”他说。

他的名字很好记,首先与我同姓。

其次,就不得不谈谈我的名字了。珏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真是的蕴意其实是“中化崛起”,只是为了凸显高大上,父母就把这个爷爷给我取的“崛起”硬生生改成了“珏麒”。所以,我很自然而然的把他的名字理解为“中华兴耀”。由此猜测他可能与我一样,有个身为共产党员的爷爷。

时间过得很快,当舍友电话打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在聊天途中他又点了一大推中华美食,当然,我帮忙消灭了部分。

“抱歉,我该回宿舍了。”我略带歉意的低下头看他。

“哈哈哈,回去吧,小伙子,和你聊天很愉快。”他很喜欢笑,这种哈哈哈慢条斯理的感觉是挺像老爷爷的。

“我也是,那么王耀先生,慢慢吃。”我拎上了挂在椅背上的包,转身离开。

“小伙子,再见。”

再见。我在心里默念。

然而,这么多的离别,能轻易的再见就好了。

重逢

我还是很激动的,毕竟我没有想到有一天再见到王耀。

虽然重逢的地点很微妙……

为了参加志愿者活动,我和同学一波人浩浩荡荡奔往革命烈士纪念馆。忙活了一天准备收拾东西走人时,身后传来了个挺熟悉的声音。

回过头去,是王耀!

他依旧穿着那身军装,他一个人盯着纪念碑的雕像,嘴里念念有词,小声嘟囔着。

我蹑手蹑脚的悄悄凑过去听,大意就是——“这雕像怎么这么丑啊xxx同志长得比这好看多了”亦或是“天哪把xx美化过度了吧”之类的。

不过,不过是怎样的语气,他的眼底覆盖着的是弄弄的悲伤。仿佛这些烈士都真的是他曾经的战友。

虽然很不忍心打断他的悲伤,但我还是很厚颜无耻的出声了。

我轻轻叫了他一声。他好像是想的太过投入了,竟然被我吓到了。他定了定,转过身来看我:“啊!上次那个小伙子…你叫什么来着…”

“王耀先生您继续叫我小伙子吧不要在意细节….”

“我想起来了!珏麒?这名字还挺好记的,崛起啊!”他的尾调突然上扬,似乎是有些兴奋。

“你经常来这个地方吗?”我试着打开话题。

“不。有空的话我经常跑遍所有的革命烈士纪念馆。”他脸色略显阴沉。

“是吗,那王耀先生去过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吗?听说那里光站在门口就能把人吓到呢。”然后,他的脸色更阴沉了。我识相的闭了嘴。

闭馆的声音很快催促着响起了,我们又只得匆匆道别,连电话都没留一个——前提是他有电话的话。

梦境

当晚回去,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只有血腥和暴力,没有丝毫温情的梦。

我看见王耀一身狼狈,粗重的喘息仓皇的溢出他已经干裂泛血的嘴唇,有力震击耳膜霎是烦心。我看见他的肌肉在急促的呼吸频率绷紧收缩,每一细微的动作都扯动伤口促使血液从中渗出,周遭的衣物夹杂着凝固的腥黑血液黏于其上,光是看着就能感受有多疼。

我想扶他一把,手却穿过他的身子而过,我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看着他把已经钝了的小刀插进了一个手持步枪的男人的心脏。

他满是污垢的脸上又溅上了温热的的鲜血,那个男人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王耀撐着自己的的身子又站了起来,又奔向了另一个敌人,仿佛不知疼痛一般。

他身上的伤痕已经不可数了,或者说就没有一片完好的肌肤。映入我眼帘的只有满目的腥红。我拼命搜索脑海里留存不多的历史知识,终于想起来他身上的军服是什么。

抗日战争时期,属于中国的眼色。

战场上最后一个敌人倒下了,到死他的眼里还满是不解——为什么,受了这么多伤,流了这么多血,他还是没倒下。

王耀的身子晃了晃,但很快他又定住了,硬生生的站在了原地没有摔倒。他的胸口有一道狰狞的口子,我甚至可以看见白骨和在胸腔中激烈跳动的心脏。

他费力的抬起手指了指那里,勾起了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

他的嘴张了张,好像说了什么。

我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急促的闹铃把我从这个荒唐的梦境中拉回了现实。

真相

也许真的是缘分,我阴差阳错的又遇见了王耀。

他在一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无客人的的早餐店里啃着豆浆油条。

从他敞开的衣领我看见了一道狰狞交错的伤痕,就在锁骨上面,很明显,我却一直没有发现。

我靠近,在他把最后一个小笼包塞进嘴巴时开门见山。

“王耀先生…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嗯?什么问题?”

“您…”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他说:“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敏锐呢……那么重新认识一下。”王耀笑着,朝我伸出了手。

“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简称中国。原意和老人家做个朋友吗?”

“很荣幸。”我握住了他的手“你好。我是陈珏麒。名字寓意是中化崛起,一个普通的中国人。”

有什么从眼尾逃逸而出,路过脸颊滑进唇缝,顺着下巴浸湿了衬衫的衣领,留下道并不明显的水渍。

他笑了,笑得很灿烂。

五千年前,他脚踩中华大地,名唤炎黄;

五千年后,他环抱四海九州,名为中国。

何其有幸,我生而为龙。

何其有幸,我是炎黄子孙。

他从未倒下,只因为他是我的祖国。

我理平了军服上翘起的褶皱,在同期的催促下走出门去。

在国歌奏鸣的那一刹那,敬了一个我人生第一个最庄严尊敬的军礼。

对于我一个普通的没有天赋的大学生,这也许是我最好的,同他并肩作战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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