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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唱歌的缝纫机

2017-06-20刘家宝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7年6期
关键词:扎扎缝纫机兄妹

刘家宝

从小到大,我一直固执地认定,缝纫机是会唱歌的。

生产队时期,我们兄妹五个相继降临人间,母亲无法出工,受尽了别人的冷眼和刁难。母亲小心翼翼地应对着,后来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剪缝衣服,于是生产队给母亲指派了新的任务——为全队队员缝缝补补。

土地承包到户时,年事渐高的爷爷奶奶停止了长期漂泊,从淮北回到了家乡同我们一起生活,父亲又在外地工作,我们家分到了八口人的田,却没有一个完整的劳动力,农活还主要得靠母亲。有一次割下的稻子经了雨,“死猫肉”般沉。母亲挑着稻捆子迈过一个缺口时,不慎一脚踏空,被压在了缺口中。我当时没啥力气,费了好大劲才把母亲拉起来,母亲用手扶着腰,硬撑着又将稻捆子上了肩。还有一次,稻子晒干之后要入仓,母亲用笆斗一趟趟扛回。我只能负责将稻子装进笆斗并协助母亲将笆斗送上肩,一不小心,笆斗一滑,母亲的肩膀被蹭下了一大块皮,鲜血立刻濡湿了衬衫……后来,母亲就想出和几家邻居“换工”的办法——常年为他们一家老小免费做衣服,换得农忙时他们的伸手相助。

后来,我们兄妹慢慢长大,陆续入学。农闲时,母亲在一个远房舅舅的帮助下,到一个叫牛集的街镇上摆了个“制衣点”, 逢集的上午收回布料,中午赶回来,下午及晚上剪缝成衣,隔天逢集时再由人取走,从中间赚取每件几毛钱的加工费。牛集距我家有十几里路,遇到雨雪便泥濘不堪难以行走,因而母亲走路速度极快,并成了习惯,直到现在我们陪她散步,都难以赶得上她的脚步。母亲是个左撇子,习惯于用左肩背包,因为很多年背包的缘故,她的身子总是习惯性地偏向右边,我们说过她多次,她都无法改变过来。由于母亲待人诚恳,再加上手艺不错,很快便得到了人们的认可,每次逢集母亲都能收回一大包布料,每个晚上母亲都得在油灯下做衣服,“扎扎扎扎”,而我们兄妹也就着油灯写作业。

记忆中,我们家有一个盛煤油的大塑料壶,只要有摇着拨浪鼓的货郎挑子经过时,爷爷奶奶就会把油壶蓄得满满的,以备母亲熬夜做衣服用。每次逢集回来,往往已是午后,母亲顾不上喝水吃饭,总是先将收来的钱币整理好,将那些皱皱巴巴的元票、角票捋平,折叠,然后认真地收起来。母亲总是笑吟吟地对我们说:“这些钱攒着,留你们上学用。”说这些话时,母亲也是踌躇满志,显得自信满满。母亲是有机会成为赤脚医生的,可就是因为认不全药名而未能如愿。母亲曾多次坚定地对父亲说:“五个孩子,必须个个读到初中毕业!”母亲没进过校门,吃尽了不识字的苦,所以她宁愿自己再多吃点苦,也不想让我们步她的后尘。不承想,我们兄妹初中毕业时竟相继考取了中专或师范,成了吃“商品粮”的公家人。这让母亲喜出望外,在村里多了许多自豪的资本。

前几年,在接母亲进城时,母亲执意要将缝纫机带上,虽然那时母亲也已年迈,并且两眼昏花,早已不再做衣服了。我知道母亲对缝纫机的感情,什么也没说,就将缝纫机抬上了车。如今,每次看到母亲擦拭着早已不用的缝纫机,看到她老人家对着缝纫机痴痴地发呆,恍惚间,一阵阵歌声飘荡在耳畔。

是缝纫机的歌声啊!

责任编辑:蒋建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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