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

劳逸潞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无声无息，这是上天最美的馈赠。母亲却站在窗前一脸惋惜：“今天不能去爬山了，雪停了再去吧，你要一起去吗？”我淡淡地回道：“没兴趣。”母亲敛了声，直直地站在窗前，似乎恨不得变成一片雪花飞到天上去，她的眼里闪烁着旁人难懂的固执。

“现在好多孩子都没见过山呢……”

说完，母亲走出房间。我却愣住了，默然起身到窗前，望向那远处的山。

对于我而言，山，是熟悉又陌生的，它是我童年时游戏的天堂，是母亲的不老情人，是外婆家的隔壁果园……对于现在的我，山却越来越遥远了。

透过窗，我看见远处越发瘦小的山，不肯退让一步地与城市对峙，尽管它身上的草皮被同样瘦的羊儿撕碎；尽管它身上那些突兀的岩石像残损的齿轮狼狈不堪；尽管开矿的炸药在它身上不停爆破，它仍死死抓住脚下的泥土，站在那里，因为有人需要它。

多少山里走出来的人望山，他们像是误入钢铁森林的小兽，默默彳亍在繁华的大街上，脸上是霓虹灯投下的五彩光芒，眼神却悲伤而迷茫，但他们总会在最后抬起头，望山。高楼再密，也挡不住他们追寻的目光。

又有多少人望山，在高层公寓的阳台上，在拥挤的办公室里，在黑暗孤独的角落里，他们站着、望着，最后把自己望成了一棵树，一棵扎根在他们自己想象中的那座山上的树！其实每个人都是一座孤独的岛屿，只有连在一起时才不会被大海吞没。

……

抬头，望山，就人体构造而言，是费力的，然而很多人都这样做了，为什么？大概是为了抵抗身在城市的心酸，为了掩饰强颜欢笑的落寞，为了逼退那滴快要夺眶而出的离人的泪，为了寻找遗落在尘世中的那一份干净吧……

不一会儿的工夫，山上已经积起了白雪，那么干净，干净得让人想流泪。我静静地望山，山已不再是山，但山還是山，它似乎也在望着我。我突然有些明白母亲的固执了，在布满雾气的窗上，我学着母亲那样一笔一画地用手指写下“山”字，指尖很凉，心却是热的。

“妈妈，下次陪你去爬山吧。”

点评

文章首尾照应，思路清晰。望山，简单的动作，却搅动了作者悠远的思绪，由近及远，由己及人；望山，言近旨远，由思乡到守望，由渴求到希望，“山”，又何尝不是现代人的另一个“家园”？

【作者系浙江省宁波市慈溪实验高中流韵文学社社员，指导并置评：张向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