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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声音遗产保护的新探索

2017-06-15李知默海量王敬旺许自富朱倍贤

环球市场信息导报 2017年5期
关键词:遗产博物馆文化

李知默 海量 王敬旺 许自富 朱倍贤

自2007年国际博物馆协会正式将非物质遗产纳入到博物馆工作中以来,讨论声音遗产的范围与保护就成了博物馆工作者面对的一大问题。我国在声音遗产的调查和保护保护方面还处于落后阶段,对声音遗产的性质和发展方向还模糊不清。本文在对成都市区境内声音遗产调查和收录,以及创建网络声音博物馆的基础上,结合博物馆理论以及方法,总结出了声音遗产的一般特征并展望了未来的发展方向。本文认为,保护声音遗产,传播其文化和深刻内涵,仅仅通过收录保存声音资料远远不够。只有保护其生存环境,才可以从根本上解决留存问题,于是,建立以声音遗产为中心的生态博物馆才是声音遗产保护的未来发展方向。

声音,作为信息的载体,几乎和人类社会的所有文明活动有关。从文化传承的角度来看,我们所知道的声音最常见的形式包括音乐和口头传授等。例如,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它们早在希腊文明形成前几百年就已经产生。因此,荷马史诗是在一个文字尚未形成的时代诞生的口头创作,它是由说唱艺人们集体创作和代代流传的产物。英国法学家威廉布莱克斯通在1765年说过:“过去在整个西方世界,都非常不通文学知识,文学完全凭口头传授,就由于这个很简单的原因,凡有文学流行的国家,都几乎没有书写的观念。”古代中国的情况也是如此,十分重视听觉在文化传承中的作用。譬如上古时代的一首情歌——《侯人歌》。它留下来的歌词只有短短的4个字:“侯人兮猗”。意思是“那个等待的人啊。”在这四个字中,能够表达情意的实际上只有“侯人”二字,“兮猗”是感叹词。但是,就靠这两个字,唱出了对爱人的殷切期盼,是中国上古时代音乐的代表,成为上古音乐史中南方音乐,也就是所谓“南音”的开山之作。除此之外,宋词、元曲都与说唱艺术有关,章回小说等也是大多以说书的形式在民间传播。

我们不难看出,在思维、意向等信息的传达与交流中,语言比文字有其不少优越之处。它更本能、更随意、更具即时性,因此也更加方便。这就是为什么声音在人类历史上的很长时间内在文化传承中起到重要作用的原因。而且,随着多媒体技术的发展,声音正不断以新的形式丰富着我们的社会与文化。因此,研究与保存声音资料,对了解人类社会文化,阐释文明发展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是在这个文化侵袭严重,社会变迁迅速的时代里,大量饱含文化信息的声音正在离我们远去。当传统的声音逐渐失去话语权,当说书、山歌、部落篝火前口述千年的故事正在从耳边消失时。我们是否应该做些什么,以便为人类历史,留下一笔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答案是肯定的,即便传统声音丧失了受众,失去了生存环境,它依然可以被人类学,被现代声学所重视。声音永远不会远离文化,文化也离不开声音。

声音由于其特殊的文化内涵,因此在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记录中有着重要的价值与意义。本文的重点研究就在于声音博物馆,或者说是声音档案——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提供实物遗存。现如今,许多国宝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都已到耄耋之年,并且随着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少的人能够潜心研究、学习并传承这些声音遗产,许多我们现在看来耳熟能详的声音,实际上已经处于被逐渐遗忘的境地,“人亡艺绝”可能性极高。因此,我们所构想的声音博物馆,将利用录音、拍照等方式,全方位生动地记录这些不知哪一天就会消失的城市中富有地方特色的声音,以及民间戏曲、唱腔等声音遗产,形成关于声音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电子档案,实现城市记忆与社会记忆的传承,这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工作中亟待完善的部分。

声音档案是一个几乎涉及到所有社会、人文学科的概念。无论是从社会的经济以及文化角度来看,还是从研究历史的眼光去关照。它对各学科的启发作用致使,对声音档案的研究可以上升到一个复原、模拟人类社会的高度中去。尤其是在现代多媒体技术蓬勃发展的今天,原本只能借助单人传播的声音资料,现在依靠着声像记录和网络传播媒介,已经形成了一种普遍的文化形式。这使得传播学家必须从现代的网络文化中去寻找口头文化的发展以及传承形式。以上的论述,仅仅说明了声音档案在学术层面上的研究意义。事实上,对于公众来说,声音档案有着丰富多彩的普世价值。在教育上,声音档案是历史资料中最鲜活佐证。它能让人在枯燥的,被主义史观包裹的历史中寻找到时代大环境下的生动细节。声音资料,它时光倒流般的带入回归感,能让人站在一个当事人的角度去感受历史,而非从一个局外人的眼光,带着刻薄与批判去审视过去。也正是由于声音的鲜活能力,声音记录才能在这个网络时代,依旧成为信息传递的重要渠道。

通常我们认为,博物馆中的“物”就是展柜中的展品,然而随着博物馆业与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新的观念与新的实践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博物馆“物”的含义也渐渐变得不那么单一。“声音博物馆”无疑赋予了声音“物”的内涵。在我们看来,事实上,声音与其形成的社会大背景密切相关,因而声音担负起了记录特定时间与地域中一个民族或社会重要文化信息的功能。声音给人带来的不仅仅是直观的听觉上的感受,更重要的是,通过对声音本身的探索,我们可以对其中的历史渊源、文化内涵、生产方式、精神生活等进行更为深入的研究。由此我们可知,声音在文化的区分中起到了辨识的作用,构成了一定地域文化的认同。因而声音对于文化的承载,无疑与博物馆中的“物”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由于声音博物馆在国内外还处于初步的尝试阶段,因此有关于声音博物馆的建设、理论依据、藏品的收集以及收录标准都处于空白的状态。虽然国内外已有过诸多尝试,但声音博物馆的实际应用也只是最近十年的事情,呈现出单个发生而未成规模的态势。直到2007年,国际博物馆才将声音遗产纳入博物馆研究范畴,并对博物馆的定义从新修正,博物馆工作的对象才被延伸到“非物质遗产”方面。但非物质遗产只是一个大的表征,它具体涉及到的更多的是对传统技艺的保存和保护。声音遗产作为涵盖面中的一个很小的部分,很少被人们关注和应用。可以说,声音遗产和与之而来的声音博物馆还停留在概念的试行阶段,等待被人们发现和利用。因此研究城市声音與博物馆之间的作用方式,是极为必要的。

以作者所在的城市成都为例,在我们原本的认知当中,这个在公元前5世纪中叶筑城建都的文化名城,应该有种类丰富的历史声音遗留。但遗憾的是,经过我们的调查整理发现,成都声音的文化遗产,其种类并不如我们预料之中的多,甚至可以说是少之又少。我们走访调查了成都市区范围内,至今存在的声音遗存,总共采集了上百段有效的声音资料。但从分类上来看只有四种:戏剧、民歌、吆喝叫卖以及历史建筑特有声音。所有这些流传下来的声音,无不有着以下几个特点:

口语化明显。无论是民歌还是吆喝,它们所使用的语言都是本地方言,其中俚语占有很大一部分。例如成都童谣《王婆婆在卖茶》中的唱词:“王婆婆,在卖茶,三个观音来吃茶。后花园,三匹马,两个童儿打一打。王婆婆,骂一骂,隔壁的幺官说闲话。”在这段唱词中,“吃茶”、“打一打”、“幺官”都属于成都地方俚语,所使用的腔调也是当地口音。这也说明了声音遗产有着强烈的本土气息,但这也同样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题:当脱离本土或者当地语言结构发生改变时,就意味着声音遗产失去受众。我们现在可以找到的民间歌谣,都是以白话文法传唱的。也就是说,他们的流传时间不足百年。

语言通俗易懂。类似于流行音乐,凡是能长时间传唱的声音遗产,它们的用词中绝不会出现生僻或者让人产生歧义的用词。另外,从唱腔上来说,它们的腔调总是被故意拉长。并且,语义结构简单,描写直白,干脆利落。故而不论男女老幼,哪怕五音不全,也可以轻松传唱。这些都说明,只有通俗易懂的语言,才适合口语化传诵。

注重普遍的情感表达。与文字传承明显不同,口头传授的声音遗产放弃了理学追求,专注于情感表达。这在戏剧中表现最为突出。戏剧上所表达的艺术效果,并不注重说理。它更在意故事的跌宕起伏,故而声音抑扬顿挫,表现出明显的爱憎之意。例如川剧高腔中的《石怀玉惊梦》,在情感表达上,有着明显规格化的艺术表现方法。如声讨石怀玉恩将仇报时,采用女声合唱的形式,感召力十足。而在表现胡莲娘地冤屈时,则用凄厉的女声独唱表达悲愤之感。声音遗产的最大特点也就在此,它用不同的语气语调来表达情感。相比于文字中的情绪转折,声音更加直接明了,情绪转变快速。因此,传达感情,是声音遗产最为重要的部分。

声音的传承能力与社会结构的变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声音遗产的出现和传承,总是在无意识中进行,因此社会需求总是声音遗产最主要的推动力。通常情况下,人们并不会把声音理解为珍贵资料,尽管有很多技艺的传承是通过口传身授的方式进行的,但人们并不会刻意地记忆声音本身。我们更在意的是,这些声音说了些什么。如果我们把声音遗产当做一种传承行为,那么,从传唱人的身份属性中,我们就可以了解到这个社会的基本结构。

我们身处于一个现代化的城市中,生活节奏的加快也导致人们对信息的传达有着和过去完全不同的需求。现代人要求信息简化与标签化,这也导致了:何种声音遗产得以存续,何种声音遗产被历史淘汰。在调查中我们发現,吆喝与叫卖总是被很好地保留下来。只要这种行业依旧存在,它的声音传承便不会被后人遗忘。如成都宽窄巷子中的“三大炮”、“掏耳朵”、“张飞牛肉”等等。叫卖,自古以来就是商业宣传活动,它在如今变动的生活结构中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活力。而其他濒临失传的声音遗产,究其原因,还是由于依存环境的消失才导致了目前的窘境。最具代表性的声音遗产就是成都的川江号子。川江号子是川江的船工们为了统一动作和节奏,由号工领唱,船工帮腔、合唱的一民间歌唱形式。它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形成了种类繁多的腔型类别和丰富的唱词,所以说它在民间文化中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但是现如今,随着科技的发展,以人工为动力的船只现在只能依存于一些小江小河中,因而这种音乐的生存环境也在逐渐减少,生存和发展状况岌岌可危。这个例子说明了,声音遗产与社会需求之间的关系——如果它所依存的生存环境被这个社会所淘汰,那么等待着它的,只有死亡。或者是,成为一个失去活力的记录资料。躺在冷冰冰的博物馆里。

从我们对声音遗产得出的结论来看,它的存续和保护可能是不太乐观的。正如上文中提到的生存环境的问题,社会生活与生产结构的变化正在考验着传统社会结构的稳固性。面对失去生存土壤的声音遗产,我们到底可以做些什么?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变成像是博物馆展柜里冷冰冰的展品?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悲伤,传统的声音遗产,依旧有属于自己的希望。本文的结论部分,所谈到的,它与文化和社会结构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为我们保护声音遗产提供了启示——生态博物馆。这可能就是声音遗产最好的归宿;如何在生态博物馆中移植声音遗产,以确保声音遗产的生存环境得到根本上的保护?本文预言,这可能就是日后人们保护声音遗产的主要研究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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