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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秋风起(短篇小说)

2017-06-14西洲

滇池 2017年6期
关键词:木槿土匪鸽子

西洲

翠英把纸条传来的时候,是政治课,秦春云正在抄一首歌,那歌本儿是沈老师的。

她抄的是《一剪梅》。

才抄到一种相思,就收到翠英的纸条,说祝玉变晚上要和她谈谈。春云的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她要和我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

吃了晚饭,操场上有几个人在打篮球,灰头土脸的。她又进了教室,天渐渐暗了下来。春云坐在那里发了半天呆,直到两三个男生走进来恶作剧般地冲她吼了一声,她才想起来点上蜡烛。烛火摇曳,那几个男生在后面一排打牌,她坐在位子上继续抄歌词。

男生们一边打牌一边议论着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土匪事件。一个说:“听说了吗!前天晚上土匪队洗劫了我们隔壁的郭圩村。每家都去了!听说那个收粮食的家里被抢最多,那一家子吓得屁滚尿流。”另一个接话:“要是你你也吓得屁滚尿流!”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土匪这事儿不知道真假,不仅同学们在传,村里的大人们也在传。有模有样,有鼻子有眼,仿佛他们真的看到了,亲身经历了。

偶尔,春云也会设想一下土匪来的情形。他们骑着马,蒙着面,手里有大刀和长枪。像电视里占山为王的真正土匪。

他们骑着马从遥远的地方赶来洗劫一个又一个村子。

据说,土匪们是从鹅毛岭来的。

据说,鹅毛岭冬天的时候总是下很大很大的雪。土匪们没有吃的,所以,趁着这个时候出来打劫。

但是鹅毛岭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秋收刚刚结束,庄稼地空旷无垠,没有什么遮挡。整个村里灰蒙蒙光秃秃的,靠近村庄的田地里一个个秸秆垛,麦秸垛顶着白露立在地头。

土匪来了,哪里有地方可以躲藏?布口村方圆几百里都没有山,不能像电影里打仗时那样往山里躲。只有做好预防。

村里的青壮劳力大都出门打工去了。幸好通往布口村的只有两条大路,村东派人守,村西头也派人守,每家出一人,十户为一组。

村东头有一座桥,有一次轮到春云家,妈妈要去,妹妹睡着了,春云一人在家里害怕,就要跟着妈妈一起去桥头值班。大家在桥头点了一堆火,几面锣放在旁边,一有动静就敲锣,吆喝大家躲起来。

秋天的夜晚凉意渐浓,头顶的夜空寒星闪着淡蓝色的光芒,桥下流水在阴影中忽闪忽闪,像什么人的心事,若隐若现。

村人围在火堆旁,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春云坐在一抱麦秸上,一会儿看天上的星,一会儿又望望燃着的火堆。

董春林的样子就在那个时候又浮现在眼前。

大课间,学校的大喇叭里一个声音说,大家安静一下,初二三班的语文耿老师要和初二二班的语文沈老师合唱一首歌。然后就是一片安静。然后就传来了耿老师和沈老师的男女对唱《糊涂的爱》。春云觉得这两位老师将来一定是会结婚的:他们都合唱了情歌,还不会结婚吗?

清唱的声音很好听,沈老师的女声里带着一点点软绵绵的慵懒,像她的人,看上去懒懒的,却让人不由得不喜欢。但是耿老师怎么配得上沈老师呢?瘦瘦小小的,戴一副眼镜,头发整天梳得油光发亮的,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好人。整个初二二班的女生,也包括三班的,都不喜歡耿老师。

但谁好讲呢?秦春云暗自想:就像那歌词唱的“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

英语课上了好久,秦春云还在想。就是那一瞬间,她抬起头往门外看,看到了董春林。董春林大约是在上体育课,他从门口跑过去,正好和秦春云的视线撞在一起,他明明已经跑过去了,又跑回来对着发愣的秦春云笑了一笑。

他们本来是认识的。但她也不知道怎么认识的了。是因为布口村有董春林家的亲戚?她有一次到村西头奶奶家,看到过董春林和一个可能是他妈妈的人一起到秦国军家里去。

学校离家并不算特别远,但因为要上早晚自习,春云和翠英便都住了校。住校的男生并不多,董春林偶尔住在学校里。住校的时候他总是全校里乱晃,放了学就约着那些男生在尘土飞扬的操场上和老师们打篮球,打完球吃了饭就去有灯光的班级里胡乱地说话、打牌。他们是那样渐渐熟悉起来的。

第二天一早,翠英就神秘兮兮地问她谈了什么,谈得怎么样。

能谈什么?又能怎么样?

其实她们什么也没有说。祝玉变只是说,我认识你,你英语成绩很好,还参加了学校的演讲比赛和歌咏比赛。

秦春云并不愿意提那一次的歌咏比赛,尽管后来拿了集体第一名,但是在学校开大会,校长突发奇想要他们当着大家排练一次的时候,她因为忘掉了领队词而傻愣愣地站在主席台上哭了整整一个大会。全校的老师和学生都在那里!当然也包括董春林和祝玉变。

关于董春林,她们谁也没有提,仿佛他并不存在。期间,她还陪祝玉变去了一趟厕所。

祝玉变是董春林的女朋友。

“她都去过董春林家好几次了。大概他们一毕业就要结婚的。”翠英不屑地说。

“他们挺般配。”春云在纸上用圆珠笔乱画。

“有什么?你和他也很般配!”翠英嚷嚷起来。

“你乱讲什么!”春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

她和翠英本来也不并特别要好。女孩子之间,因为这件隐秘的情事而变得亲密起来。

“董春林家就在路边,有一幢红砖小二楼,他家里还有一个妹妹。”

“董春林家养了许多鸽子,放学他喂鸽子,打个呼哨,鸽子就全飞来了。”

……

翠英经常告诉春云一些关于董春林的事。“哪天你到我们家去玩,我带你去他们家找他玩。”翠英有一次说。

终于,一个周六,翠英带着春云去了她家。中午吃完饭,董春林的妹妹来找翠英的妹妹玩,翠英便说想去她家看鸽子,他妹妹便说:“正好我哥一会就准备喂鸽子呢,你们快去吧。”

一路上春云的心都在砰砰直跳,她不敢靠翠英太近,生怕她听见她的心跳声。不知道走了多久,春云听见一声清脆的呼哨声,然后哗啦哗啦的,一大群鸽子不知道从哪里飞向了一个地方。春云正想着就听见翠英大声说话:“春林哥,我和秦春云来看你家的鸽子!”春云抬头看,董春林正站在二楼的楼顶望着她们。

“上来吧!我正要喂呢!哎,秦春云,你什么时候来的?”董春林冲春云说。

春云没提防被他这么一问,一时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脸一下子就红了。

“春林哥,你下来看着你家的狗,别咬我们!”好在翠英又说了起来。

“拴着呢!”

跟着翠英,她从这楼后面绕过去,又走了一段很长的院墙,才到了大门口。董春林家的大门是红漆的大铁门,颜色鲜亮。门口右手边有一株粗大的柿子树。树下拴着一条黑色的大狗,看到有人来,它汪汪地叫了起来。吓了春云一跳。

“赛虎!”董春林在楼顶远远地喝住了这条狗。

他家的院子里整洁,宽敞,水泥路从大门口一直通到堂屋门口。水泥路的一侧是一排厢房,也是红砖造的。另一侧种着菜,一小块胡萝卜,一小块上海青,还有一片蒜苗,蒜苗地里间或冒出来一些香菜。每一样菜都整整齐齐,靠近水泥路的路边種着花,是一些菊花,红的,白的,粉的,紫的,开得正旺,还有一丛金盏菊。

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楼上鸽子咕咕的声音。春云跟着翠英上了楼,从侧边的厢房顶上搭了一个梯子通往二楼的顶楼。上到最后的时候,董春林伸手一个个把她俩拉上去。

董春林的手伸过来的时候,春云抬头看他。他正冲着她笑,洁白整齐的牙齿在下午的太阳中闪闪发光,嘴唇上方有一层淡淡的胡须,两只眼睛含着笑,眉毛浓浓的。她一时怔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

他家鸽子真多,偌大的楼顶落满了。灰色的,白色的,黑白花的,董春林一边撒食一边跟她俩介绍:“本来只有五六对鸽子,后来慢慢一窝一窝地孵,就有这么多了,大概有两三百了吧。我也没细数过。”

“鸽子你都认识吗?”翠英问。

“认识!怎么不认识,看眼神就看出来了!再说,即使我不认识它们,它们也认识我呀!”董春林呵呵地笑。

他们站在楼上,鸽子咕咕地吃食,翠英有时候和董春林说着闲话。春云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一会儿看看鸽子,一会儿看看远处的树林和田野。更多的时候是偷眼看一下董春林。

董春林在楼顶喂鸽子的样子和她平时看到的似乎有些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远处的云朵飘过来,又飘过去,她的思绪也像云朵一般,飘来荡去,眼前仿佛出现了和他一起在这楼顶喂鸽子的画面。她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羞赧。

楼旁边有一棵楝树,枝枝杈杈伸到了楼顶,春云走到枝叶下,伸手摘了一簇楝枣。她一边揪楝枣子往远处扔,一边偷眼看着正在和翠英闲聊的董春林。

她又一次看向他的时候,被他捉了正着。他又冲她笑:“秦春云你怎么不说话?”

“啊?”春云的脸一阵热,不知道红了没有。

“你怕不怕土匪?”春云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董春林愣了一下。

“我,我是说,这两个月不是闹土匪吗?你们家就在路边,你害不害怕。”春云想起远处幽深的树林和遥远的鹅毛岭。

“那有什么好怕的!”董春林满不在乎地说,“都是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你问他们,谁也没见过!我才不信呢!”

“可是郑庄……”翠英接了话。

“郑庄?!真的假的也没见郑庄的一个人说,我们学校里又没有郑庄的同学。”董春林说,“再说了,即使真有土匪,也不怕。村里这么多人,狗也多。土匪要是来,我们家赛虎在路口早就报警了。半夜里赛虎一叫,全村的狗都跟着叫,大家都集合起来,谁还怕他们呀!”

春云不禁为自己的胆小而感到略微的羞愧,也为自己村子的胆小而感到略微的羞愧。

喂完鸽子,董春林带他们到门口去玩。

春云这才发现相对于他家院子里的小菜园,门口的那一片才叫大呢。

门口的园子的这一边用木槿当了篱笆,此刻正开满了花。木槿枝条浓郁,却被修剪得刚刚好:透过枝条的缝隙只隐约看到园子里一片翠绿和金黄。

“春夏才好看呢!现在只有菊花了,那边一面有月季,粉红的大红的白的黄的都有。”董春林说。

是月季。和木槿篱笆相对着的篱笆上还有几朵残留的月季花,一阵风吹过,淡淡的香味送来。春云几乎可以想象到夏天处于全盛时期的月季景观。

园子的外头,柿子树旁边还有一棵梨树,树上的高处还挂着几个梨。

“中秋节的时候,梨子都摘下自己吃和送人了。上头这几个,爷爷不让摘,说留给鸟吃。”董春林一边说着,一边上到了树上,“鸟还有柿子吃嘛,等我摘下了给你们吃。”

春云没来得及阻止,董春林就已经站在了第二根树杈上,他踮起脚尖伸手够一个泛着淡白色光芒的梨子。春云仰着脸看他,阳光从树缝里洒落,他的影子落在她身上。

“秦春云,接着!”他冲她喊。

她只好伸出双手来接。梨子不偏不倚砸中了她的胸口,有些微微的疼。她的脸又热了一下。

她递给翠英,翠英摆摆手。春云把梨子拿在手中,恍惚觉得这梨子上还有董春林手掌的温度,她又想起上楼顶他拉她时手掌的温度。他的手温柔有力可靠。

“嘿!又在想什么!”董春林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看你怎么老爱发呆呢!”

她又是一惊,他什么时候从树上下来了也没有注意。

她顿了顿:“我在想,这梨树开花的时候该有多好看啊。”这样说的时候,她眼前仿佛真的看到了这梨树开花的样子。这样想的时候,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祝玉变站在梨花树下的画面。

春云的脸上忽地变了颜色。幸好他们都没有注意。

“春天好看着呢!这棵梨树,园子那头还有一棵樱桃树,开起花来好看着呢!都是我爷爷种

的。明年春天你来看!”董春林说。

来看?我们村里未必就没有梨树和樱桃树。她心里气恼起来,为自己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想到祝玉变而心生怨恨。但她嘴里仍说:“好啊好啊。做篱笆的木槿也好看。”

“随便折!你走的时候给你折一些回去插。一插就活!我爷爷说的。”董春林说。“哪里那么好活?我去年插的一枝也没活!”翠英接了话。“咦!这篱笆全是我爷爷插活的呀!”董春

林摸摸脑袋。他这样子的时候也好看。春云想。“明年让爷爷给我育一些!”翠英嚷嚷。“你自己跟他讲,他开心得很。”董春林说,“我爷爷最喜欢侍弄这些花花草草的!你什么时候回家去?”那后一句是对着春云说的。仿佛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太阳在远处的树林上方,发出温和的余晖。“要回了。马上就回了。再不回天晚了。”

春云说。“你怎么回去?”董春林问。

“走路。”春云说。

“那可不近!到你们村有十一二里路呢!你还没走到家天就黑了!”董春林想了一想,“别着急,等我妈从地里回来,我跟她说一声,去送你好了!顺便给我外婆家送南瓜。”

“啊,那太好了!春林哥,你真是个大好人!”翠英直拍手,一边冲春云眨眨眼。“这多麻烦,等你回来得多晚了。”春云不好意思起来。

“没事儿!我妈让我去好几趟了,我一直都没去。你先准备准备,咱们这就走。”

翠英将她送出来,董春林已经推着车子站在路边等她了。他的后车座旁边坠着一个蛇皮袋,里面大约是几个南瓜,车座上夹了一大束木槿。

春云将木槿抱在手里,坐在后座上,朝翠英挥挥手,翠英朝她挤挤眼,做出“把握机会”的口型。春云作出发怒的表情,翠英吐了吐舌头,又故意大声说:“春林哥,秦春云交给你啦!”

夕阳将影子拉得好长,一开始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风在微微地吹。秋天了,暮色降临,凉意四处铺展。路边半枯的草丛上已有了薄薄的露水,春云怀里抱着的木槿花也潮湿起来。

“哎,秦宏哥哥是你舅舅吗?”春云在背后问。

“嗯。”然后就没有话说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董春林仿佛变成了一个另外的人,并不像在他家门口他那样热情和多话。

春云看着他的后脑勺,大约是刚理的头发,脖子那里的发茬泛着青白色。

过了好一会儿,春云又说:“那么论辈分,你要叫我小姨呢!”

“谁和你比这个呀!你和翠英是同学,还得管我叫哥呢!”董春林笑了起来。

路面不平,車子忽然抖了一下,春云一把抓住他的后背,明显感到他忽然一紧张,车子差点歪倒。

春云跳下车:“这一段路不好,我下来走。”

接着又是沉默。

他们于是默默地走,董春林推着车子稍前,春云略后,她不知道有什么话可以讲。她本来以为她有很多话要讲。

翠英有没有跟他透漏过自己的心思?什么时候不能去送南瓜,他为什么要走这么远的路送我回家?明年他们就毕业了,他和祝玉变会结婚吗?春云胡乱猜测,想问问他,又觉得问起来会很扫兴。

他们走过一段颠簸的土路,拐进了沿着青河的一条小路。“我经常从这条路去外婆家。”董春林说。春云这才知道,路过布口的这条河竟然也在曲折中通向董春林他们的村子。这永远也流不尽的河水向他所在的地方流淌,鱼们游动的方向也是朝着他的,水草招摇的方向、落花、树叶飘荡的方向……都是向着他的。春云的心忽地生出莫名的惆怅。

此刻,流水声缓慢轻柔,河边间隔不远就有一株高大的柳树,或者洋槐树和白杨树。初秋的风还带着夏日的余温,余温中又有些微的清冷,树枝们在微风中晃荡,偶尔风大一点,树叶们哗啦啦哗啦啦,像是下一场大雨。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春云不能说:你看,月亮多美!有月亮的时候,波纹轻荡,月亮也跟着荡漾起来,可此刻没有月亮,夜空中的星星落在水中,散发着淡淡的冷蓝色的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下午提到的关于土匪的话题,春云忽然又想起来了。如果土匪把他们拦住,会不会将他们杀掉?也许会把他们带去鹅毛岭?彼时,他们俩大约应该是对方唯一可以信任、相亲、互助的存在罢?

漫天大雪的时候,他们站在鹅毛岭的最高处,看雪花飘落……她还没有见过很大的雪。能够将整个世界覆盖的大雪,怎样一片一片地落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春云满心盼望土匪们的到来。又那么一瞬,春云希望这路永远不要走完,就这样沉默着一直走下去也很好。

但那一路沉默竟也很快地过完了。天已经很黑了,他们不说话,四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路边枯草丛中偶尔秋虫的鸣叫、他们的脚步声,自行车车轮碾过碎石子的声音。

走到桥头,董春林突然站住,春云差一点撞到他身上。

“那个,秦春云。那个。”董春林突然结结巴巴的。春云的心扑通扑通又跳得厉害起来。

怎么样呢?

春云静静地等着他说话。

“那个,祝,祝玉变跟你说什么,你别放在心上。我也不知道她听了什么人的胡说八道,她,她并没有恶意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她,她就那么个人。”

春云的心仿佛一块石头压住了。哦!

春云听见桥下流水中有鱼跃出水面的声音。她忘记了自己跟董春林说了什么。

她好像也忘记了跟他说谢谢。回到家,怀里的木槿因为沾了露水,潮潮的,胳膊抱住的地方因为木槿的突然被放下显得空荡荡的。她扑在床上,抚弄着一路上风吹过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睡去了。

责任编辑 包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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