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允平找到生命中的最爱

邢哲魁++杨帆+赵四

张允平：在攀岩圈，大家可能更熟悉“裂缝”这个名字，而由于年龄，很多人都亲热的称呼他裂叔。2014年1月，裂缝完成了5.14a级别的中国攀岩线路，以43岁的年龄正式晋级5.14行列，同时也成为国内完成5.14年龄最大的一位岩者。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思考过该如何度过有意义的一生。当这个问题摆在中国户外影片导演和曾经完成5.14线路难度的攀岩者裂缝面前时，他引用了美国诗人Charles Bukowski的名言，来表达他对这一人生终极问题的思考：Find what you love and let it kill you（找到你所钟爱的，然后跟它死磕）。

裂缝也是幸运的，因为他找到了生命中属于他的那个真爱—— 攀岩。

中国14俱乐部会员（中国完成5.14级别难度的攀岩者，目前仅有不到30人）、多次中国户外金犀牛最佳户外DV奖获奖者—— 很少有人能在两个领域都做到极致，而显然裂缝在过了不惑之龄时，就已经达成了许多人毕生的夙愿。

如果这世上存在着什么攀岩之神的话，那么裂缝对攀岩的热爱，也一定得到了攀岩之神的眷顾。冥冥之中，从完成5.14难度的运动攀线路，到成为极限运动视频导演，多次获得中国户外金犀牛最佳户外DV奖，再到现在慢慢引起广泛关注的“裂缝TV”微信公众号……他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到了极致，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尊重。让我们顺着这条裂缝，去探寻一段奇妙的攀岩人生。

“裂缝”与攀岩真的无关

张允平，1972年生于云南，地球物理学硕士，典型的理工男，喜欢钻研各种事物，不擅长文科，一写东西就头大。但同时又喜欢通过影像的方式记录身边攀岩者的生活。如果说张允平这个略微有些拗口的名字也许不被岩友所熟悉，那么“裂缝”这个大号却在国内岩圈几乎无人不知。

裂缝这个网名，听起来与他所热爱的攀岩运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说，实际上这个名字还真的与攀岩没有丝毫关系。

早在英特网刚刚走入民间的1999年，当时的张允平在互联网上浏览时，偶然发现了“新浪户外”这个国内户外爱好者最早的网上根据地。当他开始注册用户名时，却发现种种中意的网名早已被其他网友所抢先占用，于是在电脑前抬头为自己的网名苦思，忽然发现眼前的白墙之上有着一条细细的裂缝。那就别辜负上天赐给的灵感，轻敲键盘之后，“裂缝”两字注册成功，从此之后这个随缘的网名就跟随了他20多年。

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此后各种因缘巧合让裂缝这个与攀登关系紧密的词汇，成为了他生命中的真爱。

白球鞋与歪瓜裂枣

闲不住的裂缝，在接触攀岩之前就是一个喜欢各种运动的人。2001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和朋友去老首体（现已拆迁，并非现在的首体攀岩）打羽毛球，忽然发现球场的旁边有一面外观奇特的攀岩墙。忍不住好奇的裂缝就放下球拍前去尝试，于是他就这样第一次“触墙”。

当时在场的人都不会想到，就这么一次偶然的邂逅，就爬出了中国一位5.14级别的攀岩者和户外极限影片的导演。裂缝笑说，这还要感谢羽毛球为攀岩吸引来这样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爬完回到家，裂缝心中有了一见钟情的感觉，越想越是喜欢爬墙的感觉。于是第二天就兴冲冲地买了白球鞋开始了室内攀岩之旅—— 白球鞋大概是裂缝为攀岩烧的第一样装备。在那个攀岩还不被大多数国人所熟知的年代，白球鞋几乎是那一小撮攀岩爱好者的入门标配。相对柔软的鞋底能带来较好的踩点触感，比较耐滑的橡胶能带来攀岩所需的摩擦力。所以之后，老首体的岩壁上就出现了一位穿白球鞋的哥们陶醉在攀爬之中。

此后裂缝将攀岩的范围从老首体扩展到了日坛公园的室外岩壁，然后进一步向着北方最有名的野外攀岩区—— 白河进发。

白河，中国北方首屈一指的攀岩区域，目前有近千条各种级别的运动攀路线。每到周末，这里都会聚集着许多攀岩爱好者，成为中国最具有代表性的攀岩区域。而白河的攀岩发展史中，必然少不了裂缝的一笔。

从早期去白河攀岩，到随着能力的提升不再满足于已有线路的攀爬，裂缝开始了为其他岩友服务的开线之旅。这此期间，他与攀登者何川等人合作，开发了许多白河经典线路。谈起他的开线得意之作，就必须提到一条白河人气极高的多段结组线路——歪瓜裂枣。从名字中也能看出，这条线路里面就包含着裂缝的部分名字。

随着对于攀岩的愈发痴迷，裂缝决定南下前往中国最大的攀岩区域阳朔。那里不但运动攀资源丰富，也聚集着中国最痴迷攀岩的一群岩友，加上慕名而來的国外岩友，这里成为中国名副其实的攀岩圣地，在这里，攀岩和生活成为了裂缝人生的重要选择。

13年后的5.14

对于每一位攀岩者，心中都曾经或多或少幻想过有一天可以完成一条5.14级别的线路。对于当代攀岩者而言，5.14是一条分水岭，那就是高手与绝世高手的区别。无论在哪个国家，在哪个岩场，哪怕语言不相通、肤色不相同，但如果你是一名完成5.14级别线路的攀岩者，大家都会对你刮目相看。

随着裂缝在阳朔攀岩水平的不断提高，他的目标也愈发明确，完成一条5.14线路的夙愿慢慢强烈。最终他将目标锁定在了阳朔最有名的一条5.14级别线路—— 中国攀岩。

说起中国攀岩，是许多中国攀岩者跨进14俱乐部的第一步。虽然没有官方数据统计，但这条线路应该毫无悬念的是中国攀岩者最热衷死磕的5.14线路。作为高人气线路，裂缝的第一条5.14线路也从这里开始。

“无论你信与不信，某些时刻数字本身是拥有魔力的。”谈及攀爬中国攀岩的心路历程时，裂缝如此说。那么数字的魔力到底有多大？

裂缝用了一年的时间，来磕这条大名鼎鼎的5.14线路。攀爬的整个过程很折磨人，不断地冲坠、一次次地失败，无数次的尝试让裂缝身心俱疲，在一次攀爬后胳膊还不慎被拉伤。除此之外，精神上的压力也与日俱增，你越是想完成，它就越折磨你。

“我知道自己肯定可以搞定这条线路，只是时间问题，但这个时间可不短，估计前前后后爬了100多次，多到数不过来。”裂缝回忆到。

2015年1月底，还在春节期间，就在人们沉浸在节日气氛中享受阖家团圆时，裂缝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在了中国攀岩线路的岩壁下方，摩拳擦掌准备开始再一次的尝试。

1月30日下午，在接近线路尾声的关键时刻裂缝再次冲坠，眼看着自己已经越来越接近胜利，内心掺杂着的焦虑和期待不断翻滚。冬日傍晚的阳朔，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裂缝决定在当天最后再拼一把。几分钟后，当绳索稳稳地扣进中国攀岩顶端的保护站快挂时，下方围观的人群传来阵阵欢呼。终于，中国又诞生了一位5.14级别的攀岩者。

而身为当事人，裂缝在完成线路的一瞬间，内心最大的感受不是狂喜，而是一种灵魂得到了解脱的感觉。相比肉体上的疲惫，精神上的重担被彻底抛下，回想起这一年左右的磕线历程，内心如释重负。

如今距离裂缝晋级5.14已经过去了3年，谈起这段经历时，裂缝谦虚地说，“爬了一条5.14的线路不能代表能力就达到了，只能说中国攀岩给我打开了一条门缝，让我了解了一下5.14线路的那个感觉，它就是让你看了一眼。”

说起这种低调谦虚的态度，裂缝讲述了他心中最为欣赏的一位日本攀岩者小山田大的故事。在描述小山田大的攀登影片中，他本人很少在影片中滔滔不绝地讲述，往往都是默不作声地攀爬，不断地攀爬，反复地攀爬，以及时而传来的几声咕哝。据说，小山田大曾经说过，如果让自己判断一条V15难度的抱石线路时，那么自己就要先爬上50条同等级别的线路才敢去做出判断。这种谦虚谨慎低调的态度，在裂缝身上也同样显露着。

从手机开始的户外短片导演之路

相比于其他的攀岩爱好者，裂缝身上还多了一个标签—— 户外短片导演。他的几部作品《寻梦金字塔》《垂直之路》《从此改变》曾先后获得中国户外圈影响力最大的中国户外金犀牛最佳户外DV奖项。

攀岩相比其他运动，已经对参与者提出了较高要求，无论是身体、技能还是心理层面，而挂在高空进行拍摄工作，成为一名岩壁上的摄影师，就更是充满了挑战与艰辛。作为国内仅有的二十几名能够完成5.14线路难度的攀岩者之一，裂缝在业务能力上拥有了绝对的优势。足够优秀的攀爬能力、熟练的绳索操作也为各种攀登影片的拍摄带来了便利。一方面作为攀岩者本身和被摄者有更多的沟通话题，另一方面，摄影师自己也更能理解线路中攀爬的艰辛与难点。

裂缝是如何走上户外短片拍摄这条路的呢？他说：比用什么器材拍摄更重要的是，先去拍摄！

裂缝第一部获奖的戶外作品《寻梦金字塔》，就是利用手机拍摄和记录当时攀登者何川与五香芊岩攀登婆缪峰的故事。虽然拍摄器材只是一部诺基亚手机，但影片凭借真实且惊险曲折的攀登故事本身，让人们通过视频了解到在极限攀登中攀登者最真实的状态。虽然拍摄的画质无法与电视级别的拍摄器材相比，但影片贵在真实，胜在故事。

如裂缝自己所说：“我不是一个专业学习视频拍摄出身的人，我的镜头在拍摄手法和取景技巧上不如科班出身的人，这是我的短板弱项。但同时我是一名攀登者，我能拍摄出普通摄影师无法拍摄的故事。我把更多的努力用在剧情的安排和剪辑上。我在剪辑这道工序上下手比较狠，可留可不留的我一概摒弃。”

裂缝曾受央视《第三极》节目组邀请，前往西藏和尼泊尔的边境拍摄夏尔巴人在悬崖采蜜的内容，这次拍摄经历让他记忆深刻。一方面自己要依靠绳索悬吊在百米高空，另一方面还要忍受着蜂群的袭击。为了拍摄，裂缝被毒蜂蜇了有百十下，身体开始出现各种症状，头晕恶心，挂在岩壁上就呕吐出胆汁。一旦状况稍微好转就继续拍摄，那一次幸好蜂毒毒性不大，否则非常危险。

对于一名好的摄影师，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强烈表达与诉说的欲望。裂缝在推动民间攀岩的发展上，用他的镜头做出了许多贡献。

伴随着微信公众号的发展，裂缝自己运营的公众号“裂缝TV”应运而生。和现如今丰富发达的网络资源相比，裂缝作为国内最早一批接触攀岩的爱好者，其成长过程更显艰辛。透过少数爱好者翻译的国外攀岩文章，通过只言片语的描述，裂缝更多地通过实践学习攀岩，其中也不乏有过现在回想起来略显鲁莽和后怕的地方。

也许正是因为当年国内攀岩稀缺的资料所带来的窘迫，让如今的裂缝经营着国内攀岩圈口碑最好的户外公众号之一的“裂缝TV”。从攀岩教学、训练方法、赛事集锦、名人故事等多个方面为大家介绍国外最先进的攀岩信息。在裂缝TV的影响下，国内慢慢涌现出大批攀岩相关的公众号，从某种程度带动了国内攀岩资源的极大丰富。在这个大前提下，裂缝TV推出了一档原创节目《缝里缝外》，主旨在于介绍与攀岩有关的人与事。

该节目第一期就把镜头对准了阳朔著名岩场白山的村民修路事件。由于白山是阳朔最富盛名的岩场之一，在中国乃至世界都拥有得天独厚的岩壁资源。而村民出于生活需求要在岩场修路，与岩友多次发生冲突，通过裂缝的拍摄报道，《缝里缝外》这档节目播出后不久，该问题成功得到解决，村长出面与攀岩者达成共识，保住了这块绝佳的岩壁资源。这大概就是影像的力量。

此后的几期节目中，《缝里缝外》讲述了在阳朔生活的普通人的故事。那些真实的人物透过裂缝的镜头，展现出了独特的一面。曾经与裂缝多次合作，作为镜头中主人公出现的攀岩搭档何川这样评价裂缝：他是一个明白人，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很清楚如何去实施。这一点透过裂缝的镜头可以得到完美的诠释。

裂缝希望未来自己可以做出一个攀岩电视台，专门拍摄、播放与攀岩有关的本土故事。就在本次采访之际，裂缝正在攀岩世界杯的重庆站比赛现场用镜头记录着攀岩者的故事。

攀岩不仅是一种户外运动，在某种程度上，攀岩也是一些人对生命终极问题给出的具体答案。裂缝在采访的最后告诉我们，关于人生的迷茫，他也经历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尝试过很多种生活，最终在阳朔找到了属于他的答案，那就是攀岩。他找到了生命中最爱做的事情，然后享受每一天，享受活在当下的感觉。

Q：攀岩者与普通人有没有比较明显的区别？

裂缝：喜欢攀岩，就是喜欢跟石头较劲，这本身已经是一种筛选了，这群人有共性。挫折感大过成功的喜悦，喜欢被折磨，喜欢较劲。

Q：作为运动攀高手，你也害怕冲坠吗？

裂缝：现在不太怕冲坠了，我慢慢变得对自己的情绪控制的能力更强了。尤其是Alex对于风险的控制的观点很有意思：风险的后果和风险是两回事。恐惧只是一种情绪，恐惧只是一种信号，要学会控制它，重新把注意力专注在动作上，控制情绪是一种重要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