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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评《漫长的中场休息》的文化内涵

2017-06-12白美娴

出版广角 2017年11期
关键词:比利中场战场

【摘 要】 美国作家本·方登的作品《漫长的中场休息》具有鲜明的美国后现代文化烙印:渺小可悲的生命,虚无荒诞的人生价值。文章通过分析小说人物构建的意义、小说背景的文化反思和文本的形式意义来探讨该书的文化内涵。

【关 键 词】人物构建;背景文化反思;文本形式意义;文化内涵

【作者单位】白美娴,内江师范学院。

美国作家本·方登创作于2012年的作品《漫长的中场休息》一经出版就在《纽约时报》等各大媒体收获好评,并且获得美国国家书评人奖、美国全国评论家协会年度最佳小说奖和《洛杉矶时报》最佳创作奖等一系列奖项,以及入选BBC21世纪必读12本小说。评委点评这部小说“是以敏锐的洞察力和智慧所进行的一次对美国战争、阶级和名人的深刻审视与反思”。四年后,华人导演李安将这本小说拍成电影,这部小说也在电影上映之际出版了中译本。

小说讲述的是一支驻扎伊拉克的美国军队,他们在一次突袭中的英勇行为被美国新闻记者记录了下来,因此在国内引发了狂热追捧。这支被称为B班的军队在感恩节返回美国进行短暂的中场休息,被白宫授予荣誉勋章,收到好莱坞导演的电影邀约,参加了橄榄球赛的中场表演,与天后级巨星同台演出……然而,忍受了被当作种种赚钱工具的不公对待后,B班士兵决定重新回到战场——他们认为“更安全的地方”。

小说选取中场休息这一横断面,以主人公比利·林恩的视角展开叙述,在当下发生的中场秀与过去发生的战争经历的交叠中,小说的文化内涵得以彰显。下文从小说的人物构建、背景文化和文本形式三个方面来阐释。

一、小说人物构建的意义

小说塑造了一个典型的人物形象——比利·林恩。他是一个内心矛盾的美国青年,其特别之处在于,在经历这一漫长的中场休息后,他从最初厌恶战争、拒绝回到战场,到主动选择回归,经历对未知的迷茫之后找到了心灵的归宿。这个形象的塑造,从人物心灵成长史映照出个体与战争的关系,成为对美国式消费主义的反驳。

首先是比利对战争的态度以及他与战争的关系。小说将比利的成长置于战争背景之下,以宏大的战争叙事进行个体的心灵建构。比利曾是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叛逆少年,表现出青春期特有的懵懂、无知与冲动。在远离家乡、充满硝烟的伊拉克战场上,他目睹了战争的残酷并感受了生离死别的悲痛。因此,比利对生命本质和生活的理解不同于普通青年。一方面,他意识到人生的无常和生命的渺小;另一方面,他的实际年龄又决定了他无法表现豁达。小说在比利的迷茫期设置了一个重要角色——施鲁姆。施鲁姆的循循善诱使比利在巨大生活情境转变中的无助、迷茫之感获得了宣泄,施鲁姆的英勇就义使比利对于人性和战争的理解更加深入。

其次是美国式消费主义语境对比利的影响。现实社会的虚伪与残酷给比利上了重要的一课。小说浓墨重彩地描写了美国社会的无限“绚烂”——华丽的镁光灯、狂热的群众、金钱至上的商人、左右逢源的导演,等等。这一切使比利处在深度的心灵纠结当中,硝烟、战场在消费语境下变得不伦不类。小说以“身份尴尬”为线索,在“身份的不匹配”与“匹配的消费热”之间将比利的内心矛盾与思想挣扎完美地演绎出来,铺衍出一系列相悖的情境——战场的残酷与消费社会的华美、采访节目的严肃与比利的口是心非等。在格格不入的环境中,比利的内心生出无限荒诞感——作为伊拉克战场的英雄,比利受到热捧,同时也成为消费主义的傀儡。比利的内心受到强烈冲击,他开始思考是回到战场继续接受枪林弹雨的洗礼,还是回到家乡过安逸却不被人理解的生活。虽然他也认为战争确实不好,“可他實在看不出这种无聊的和平生活又有什么好的”[1]。弥漫在主流社会中虚伪的祖国梦和价值观使比利不堪重负,和平生活背后是腐朽的现实,这一切还不如打仗来得真实可靠。小说置人物于真实战争与荒诞现实之间,人物也在真实的残酷与虚伪的溢美中获得了心灵的成长。

再次是爱情泡沫挟持下的现实幻灭与情感重构。比利的爱情在小说中只是作为插曲出现,对比利人生选择的建构并不具有决定性意义,但却具有催化作用。比利的爱情可谓惊鸿一瞥。啦啦队队员费森在采访会中被比利吸引,比利也为美丽的费森倾心,两人很快坠入爱河。然而,当比利选择重新回到战场,两人的感情就此破碎。小说赋予爱情一种符号性意义。费森的爱情指向不是比利本身,而是比利身上的那枚荣誉奖章,那是比利作为凯旋的国民英雄的象征符号。情场失利使比利意识到,爱情不只是荷尔蒙主导下的身体欲望,更是双方肩负责任的长相厮守。至此,比利已经拥有了成熟的爱情观。

由此,比利的人物塑造具有中场休息之后积极的价值意义。正是在这场中场休息中,比利的心灵得到了成长。中场休息不仅是从战场归来历经疲惫的身躯的休息,而且是饱受战火硝烟摧残之后心灵的小憩。这是一次关于灵魂和个人价值的自我追问,作者用大量细腻的心理活动描写,完整地刻画出比利从迷茫到觉醒的心理过程。

二、 小说背景的文化反思

《漫长的中场休息》作为一部“以敏锐的洞察力和智慧所进行的一次对美国战争、阶级和名人的深刻审视与反思”的作品,彰显巨大的文化反思意义。

首先是强烈的反战情绪。小说用野蛮、残忍、血腥等具有强烈情感色彩的词来描写战争。战争让士兵产生了心理阴影,所以,中场秀舞台上发射的照明灯,才会一下子将他们的记忆拉回战场。战场上发射炮弹的恐惧让他们无所适从,出现了过激的反应,这种生理反应被称为“创伤后应激障碍”,比如瞳孔放大、脉搏加快、血压上升、四肢颤抖。人们对战争的理解各不相同,只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才真正懂得战争。在导演和商人眼里,战争是赚取金钱的工具;在政客心中,战争是宣示国家权威、征服弱小的手段;在普通民众眼里,战争是崇拜的对象,用来宣扬正义的方式;而在士兵心目中,战争是牺牲,是死亡,无法接受更不能拒绝。对经历过战争的士兵而言,战争不是新闻故事,而是现实。B班所有的士兵几乎都不是自愿参军,他们中有的是因为犯下罪行而用参军来免受牢狱之苦,有的是想要得到一大笔抚恤金来补贴家用。没有人天生爱杀人,战争使人蒙上挥之不去的阴影,而并非所谓的杀敌快感。作者巧妙地抓住了这一细节,入木三分地刻画出一群有血有肉的士兵形象。

其次是对金钱至上、娱乐至死价值观的反叛。小说以双重情境的对比将价值观的立与破进行显性表达。第一重情境——战场上的出生入死,战争的现实与残酷;第二重情境——和平环境下的纸醉金迷,聚光灯下的虚无荒谬。人物在双重情境中的心理穿梭与心灵冲击彰显了写作者的价值批判。在这次看似无比荣耀的凯旋之旅中,B班士兵原本是战争中出生入死的英雄,被商人包装后成为举国崇拜的全民偶像,他们所到之处常陷入一种狂热而肤浅的爱国氛围中。在荣誉、鲜花和掌声背后,隐藏着的实际上是虚伪的“金钱至上”和“娱乐至死”的价值观。小说倒数第二章的标题让人印象深刻——“钱让我们更加真实”,作者利用这一讽刺性的话语,深刻表达了充斥在美国社会中的拜金主义思想。B班士兵拒绝被金钱利益驱使和诱惑,放弃拍摄电影。大众对流行天后巨星的追捧,以及对橄榄球赛的狂热崇拜,淡化了对英雄的崇拜与尊重。大众沉浸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这是美国社会享乐主义的体现。作者用批判的眼光看待经济高速发展下美国社会价值观的变化,让读者反思“拜金主义”与“享乐主义”的虚无与荒谬。这一切正如美国传播学学者尼尔·波茲曼所说的:“我们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教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毫无怨言,甚至无声无息,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2]

最后是对英雄主义的反抗。作者剖开血淋淋的现实让我们思考在美国个人存在的价值及意义。B班士兵在美国庞大的政治权力面前是微不足道的,在不明事理的群众面前更是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理解。因为与场地搬运工发生口角, B班士兵在中场秀后遭到了他们的报复。在这场骚动中,士兵受伤,显得尤其狼狈。被场地搬运工侮辱,被导演随意摆布,被电影制作人与投资方戏弄,这种尴尬处境无疑是令人心酸的。

如果士兵的丰功伟绩无人理解,得不到应有的尊重,甚至用金钱的多寡去衡量,那么,他们为之付出年轻生命的战争意义何在?穿越枪林弹雨,在漫漫硝烟中苟延残喘的价值何在?正如小说封底上写的:“在耳边响起的不是炸弹而是绚丽的烟花,从身边擦过的不是密集的子弹而是伴舞身上的亮片,迎面而来的不是杀红了眼的敌人而是流行乐天后碧昂斯。但有那么一瞬间,比利还是觉得打仗好,总比被人当舞台布景挪来挪去爽多了。老天做证,打仗确实烂透了,可是他实在看不出这种无聊的和平生活又有什么好的。”他们能躲过战场上的炮弹,却逃不脱现实中的恶意,在虚假的现实世界面前,战场反而是真实可信的。人物关系的冲突在文章结尾不断升级,反讽的意味达到了巅峰。

中场休息,在时间概念上是短暂的。然而,在这场中场休息中,B班士兵经历了战争文化与主流文化的冲突、理想与价值的飞升与破灭。作者将记忆之海与现实之殇重叠,时间被拉长,空间被拓展,所以,中场休息又是漫长而独具意义的。这不是时间与空间的概念,而是心灵漫长的煎熬与成长过程。

三、小说文本的形式意义

叙事视角方面,小说从主人公比利·林恩的视角展开叙述,而不是采用常规的线性叙事。作者选取中场休息这一横断面,高度浓缩时间与空间,讲述了主人公在一天中的经历,其中穿插了大段回忆和心理独白。主线是中场秀现场,副线是伊拉克战场。双线并行,现实与回忆交替出现,幻想与现实交融,过去与现在交叉,比利·林恩的心理在现实与闪回间获得了最具张力的展现。对比无疑给人强烈的心灵震撼。

章法结构方面,小说在章法结构的布局上采用圆形结构,呈现正反相对、大小相含、多样统一的美学特征。圆形结构在中国古典小说中运用频繁,且多指向悲剧美学。在《漫长的中场休息》中,人物的活动背景在战场—球赛现场—战场之间重复,战场的氛围与球赛现场的氛围构成鲜明的对比。从文本首尾呼应来看,故事始于豪华轿车内,B班士兵去球赛现场,故事的最后,他们结束了中场秀,又乘坐豪华轿车,一切仿佛回到原点,人物与地点都没有发生变化。圆形结构在小说中的运用,一是形成对比,二是彰显人物的价值取向,在看似不变中展现超越性的价值意义。

风格呈现方面,小说具有明显的美式风格,人物对话及语言充斥着美式的幽默。作者采用大量的俚语,表达一种浮躁的情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本·方登继承了前人的创作传统。《漫长的中场休息》可以说是伊拉克战争版的《第二十二条军规》和21世纪版的《了不起的盖茨比》,书中呈现的反战情绪、迷惘的人物、迷醉的社会和虚无的价值观都是一脉相承的。

小说结尾做了留白处理,以比利的一段心理活动做结:“人能知道什么呢——过去是一片迷雾,吐出一个接一个的幽灵,现在是以时速90英里在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将来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任何猜测都是徒劳的。”[3]比利的这一段心理活动,表现了他在经历过中场休息后对现实的无奈。小说在此戛然而止,留给读者巨大的想象空间。

综上所述,《漫长的中场休息》具有多重文化内涵。典型人物构建折射出的心灵史,小说背景烛照出的社会文化反思,以及文本形式意义彰显的人物价值意义。小说的文化内涵还能从封面的设计上获得文字与美术的互文性凸显——封面是一位身材伟岸的美国大兵面对观众背对读者,微微侧过头来,只留下庄严的侧脸和意味深长的背影,隐去的双眼象征着士兵内心的迷茫,没有弧线的嘴角暗示着情绪的无奈。他的身前是两朵绚烂的烟花,背后一片沉静。士兵和烟火相互照应,暗示着在这场荒诞的中场表演中士兵的尴尬处境。封底是一个孤零零的橄榄球躺在地上,映衬出背景的虚空。书的封面、封底与主题无疑是贴切的,即个人存在与消费时代的矛盾冲突,以及个人与纸醉金迷的社会格格不入的尴尬处境。

|参考文献|

[1][美]本·方登. 漫长的中场休息[M]. 张晓意,译. 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6.

[2][美]尼尔·波兹曼. 娱乐至死[M]. 章艳,译. 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3][英]休谟. 人性论[M]. 关文运,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4]周小仪. 唯美主义与消费文化——北大欧美文学研究丛书[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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