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国爸爸
2017-06-12盛林
◎ 盛林
我的美国爸爸
◎ 盛林
菲里普第一次来中国看我前,他家里分成两派——以他母亲安妮为首的反对派和以他父亲鲍伯为首的赞成派。反对派听了太多有关中国的坏话,怕菲里普这一去,再也回不了家;赞成派则认为,为了真爱,哪怕赴汤蹈火也值。菲里普出发前,鲍伯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儿子,祝你好运!”
菲里普从网上发给我一张鲍伯的照片,鲍伯英俊潇洒,微笑地看着我。这是我最早认识的鲍伯,还没见面,他的真情和微笑如和煦春风般轻轻吹动我的心。
来到美国,见面的第一天,鲍伯抱住我,说:“林,你终于来了,从此你就是我的女儿,希望你喜欢美国,喜欢你的新家。”
而这个时候,70岁的鲍伯身患癌症和帕金森病5年了,他的癌细胞扩散到全身骨头、脑部、血液。由于帕金森病,他行走需要拐杖,发音困难,口齿不清。医生说他已无药可治,只剩下两年时间了。
但我每次看到他,他总是面带微笑,轻柔地问我过得好不好,中国的父母好不好。家庭聚会时,大家抢着说话,一片热闹,但我一开口,大家一下就安静了,一起看着菲里普,因为大家听不懂我的中国英语,要请菲里普做翻译。这时,鲍伯笑着对我说:“林,没关系,我说话他们也听不懂,我俩成立中美组合吧。”大家一听都笑了。
我喜欢和鲍伯聊天,我聊我的家庭,聊杭州风景,他聊他的过去。他告诉我他当过9年炮兵,当过20年石油勘采工程师,当过10年农场主。他口齿不清,我只能听懂两三分,而我的话,他也只能听懂两三分。我们都不介意,听不懂也会说yes。别人看我们说说笑笑,妒忌地问:“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鲍伯把手指放在嘴上对我“嘘”一下,说:“这是我和林的秘密。”
其实我知道,他怕我远离家乡,在新的家庭有孤单感,他要张开他的翅膀给我父亲般的保护。他好几次对我说:“林,我的女儿,只要我活着,我就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会像父亲一样爱你。不管发生什么,记住,我在你身边。”听了这话,我抱住他说:“谢谢您,爸爸。”
(摘自《嫁给美国》译林出版社 图/胡虫虫)但我就是觉得社会上也不都是阴暗面,网上说得太阴暗了,总宣传阴暗面,把人都教坏了。多宣传一些光明的事情有什么不好?宣传光明才能促进积极的事。”
“妈,媒体不是宣传,是报道真实。”我说,“光明或阴暗,存在就是存在。”
“那也要讲光明才对嘛。”妈妈说,“总宣传阴暗的东西,社会会越来越阴暗。”
我低下头继续剥毛豆。妈妈是会赞同关闭掉BBS或者禁止一些言论的,她那么认真地希望社会充满光明,充满积极向上的力量,哪怕是纸上或屏幕上的。可是这个时候我不想争论这些,这是争不出结果的,谁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态度。这些争论是我们的差异,但它们不再是决定性因素。我转换了话题,跟妈妈谈起她的健康,谈起她的血糖和腿脚水肿,谈起饮食和药。
毛豆越来越少,露出了金属盆光滑的底部。我有一点遗憾,如果毛豆能一直重复着剥到无穷,我们就一直这样说话,也许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摘自《生于一九八四》电子工业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