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明清蟒袍之异同

2017-06-06王渊

上海视觉 2017年2期

王渊

引言

明清两代均使用蟒袍，但两个朝代的蟒袍名称同而形式有异。明朝是由汉民族建立起来的政权，而清朝则是由游牧民族所建立的政权。清王朝建立之初，曾提出“服制者，立国之经”，将服装制度提升到了立国的高度。清开国之初要求全民“剃发易衣冠”并将之视为顺逆的指标，可见清代统治者对服装制度之重视。

明代官员将蟒袍作为朝服，清代则上至皇子，下至未入流者都可穿用蟒袍。“蟒袍，一名花衣，明制也。”清代人徐珂曾对蟒袍进行了描述，他分析了明时文人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中对蟒袍的描述：“蟒衣，为象龙之服，与至尊所御袍相肖，但减一爪耳。”蟒与龙相像，但是差异在于蟒少一爪，他认为清代的蟒袍，“即为明之蟒衣无疑也。”［1］蟒袍继承明制，这是清统治者对于服装制度的重视，而清代的蟒袍显然不可能是对于明代制度的原样照搬，其中必然存在某些差异。

1 明时期的蟒服

1.1 蟒袍的使用

蟒袍，顾名思义即有蟒纹之袍。蟒袍在明代并不属于官服，不少学者认为，蟒袍在明代属于赐服。

《万历野获编》记载“正统初年，始以赏虏酋”［2］，即在公元1436左右，明统治者以蟒袍赐予外族首领；但也有学者认为早在永乐年间即有以蟒袍为赐服的记载，永乐十五年即公元1405年，成祖皇帝曾赐外族的首领苏禄国东王、西王及峒王“玉带一，黄金百，白金二千…金绣蟒龙、麒麟衣各一”，依此时间推断，则早于正统初年近三十年。此后，“在弘治元年（公元1488年）、正德十三年及正德十六年（公元1354年、1357年）、嘉靖三年及嘉靖四十二年（公元1524年、1563年）、万历十四年及万历三十八年（公元1586年、1610年）都将蟒袍作为赐服的记载。［3］《明史》记载，“内阁赐蟒衣”，是由“自弘治中刘健、李东阳始。”嘉靖年间名臣徐阶曾获赐升天蟒；万历年间，张居正则获赐坐蟒。[4]能够获得赐服，是极大的荣誉。

蟒袍在明时期还兼具祭服用。凡天子亲祀郊庙、社稷时，文武官分献陪祀，按照律例需着祭服。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更定百官祭服。“其视牲、朝日夕月、耕耤、祭历代帝王，独锦衣卫堂上官，大红蟒衣，飞鱼，乌纱帽，鸾带，佩绣春刀。”但在“祭太庙、社稷”时，则着大红便服。

由此记载可见，在明代可使用蟒服的人员有一定限制，且其穿着也有场地的限制。如果违例使用蟒服将受到处罚，天顺二年（公元1458年）定，官民衣服不得使用蟒龙、飞鱼、斗牛、大鹏、像生狮子、四宝相花、大西番莲及大云花样，同时玄、黄、紫、玄色、黑、绿、柳黄、姜黄、明黄等诸多色彩也一并禁止。弘治十三年（公元1500年）定，“公、侯、伯、文武大臣及镇守、守备，”若“违例奏请蟒衣、飞鱼衣服”，将“治以重罪”。至正德十六年（公元1521年），明世宗下诏针对当时因“庶官杂流并各处将领夤缘奏乞”而导致的滥用玉带，蟒龙、飞鱼、斗牛服色的现象，予以禁止；“武职卑官僭用公、侯服色者，亦禁绝之。”因蟒纹之尊贵，一些官员使用类似的纹样以混视听。嘉靖十六年（公元1537年），兵部尚书张瓒穿了一件上饰有类似蟒纹的服装，明世宗大怒，质问“尚书二品，何自服蟒？”对曰：“瓚所服，乃钦赐飞鱼服，鲜明类蟒耳”。帝曰：“飞鱼何组两角？其严禁之。”“于是礼部奏定，文武官不许擅用蟒衣、飞鱼、斗牛、违禁华异服色。”［4］由此可见，明代对于蟒纹使用之慎重。

1.2 蟒纹在服装上的表现

蟒纹在服装上的表现形式不是单一的，而是有多种的表现形态。如上文所提及的“升天蟒”“坐蟒”等，就是蟒纹的不同表现形态。《明史》记载了自正德十年至崇祯十五年，明代皇帝向夏言、马芳、张居正、许阶、叶向高、李成梁等数十位朝臣赐蟒服的事例，朝臣所得蟒服名目繁多，有“绣蟒斗牛服”“大红坐蟒”“盘蟒”及“绣蟒”等。同时，蟒纹在服装上装饰的位置也不尽相同。如明永乐年间，宦官所穿的一种制如曳撒的服装，“绣蟒于左右，系以鸾带，此燕闲之服也。”而“又有膝襕者”则饰有蟒补，并在“当膝处横织细云蟒…”［4］至于一些得势宦官僭制蟒服，在明后期也屡见不鲜，“凡二十四衙门、山陵等处宫长随、内使。小火者、俱穿青贴里。自逆贤擅政，改蟒贴里，膝襕之下又加一襕，名曰三襕贴里。”“又有双袖蟒襕衣，凡左右袖上里外有蟒二条。”此外，蟒纹的使用还与应景纹样相结合，“自正旦灯景以至冬至阳生、万寿圣节，各有应景蟒纻；自清明秋千与九月重阳菊花，俱有应景蟒纱。”［5］详件下表；

表1 ：明代蟒纹在服装上的表现

图1 ：明人《李贞写真像》

图2 ：传世实物，明秦良玉蓝缎平金绣蟒袍

图3 ：《万树园赐宴图》局部，着蟒袍补服的官员

可见明代蟒纹会使用在服装不同的装饰位置上。此外，明代人还根据时令使用不同的应景蟒纻、蟒纱等。

表1所列服装，其穿着者身份等级并不高，这也是当时蟒纹使用泛滥所致。事实上，到明代后期，蟒服的穿用近乎失控。《酌中志》记载至明后期“凡司礼监、堂印、秉笔及乾清宫管事之耆旧有劳者，皆得赐坐蟒，次则斗牛补，又次俱麒麟补。……逆贤名下，凡掌印提督者，皆滥穿坐蟒，可叹也。”［6］

1.3 明代蟒袍的款式

根据前述，结合传世图像、实物资料来看，明代蟒袍样式大致分为两类：

（1）圆领大袖衫并通体蟒纹。

这类蟒服常见于明代官员绘画，一些传世实物亦有此款式。【图1】为明代名臣李贞像，身穿蓝色地织金蟒袍，袍身大襟、圆领，蟒纹为侧向之行蟒。【图2】为明末土司秦良玉之传世蟒袍，金绣蟒纹及立水纹，现藏于重庆市博物馆。此袍式样与【图1】相同，亦为圆领、大襟，袖口宽大，衣身长171厘米，下摆宽140厘米。衣身蓝色缎地装饰有侧向金蟒，两袖蟒纹同之。在穿着此款蟒袍时，腰间需珮带。

（2）以蟒为补。

以蟒为补即在服装的前胸及后背使用蟒纹。《明史》所载永乐后宦官所着形如曳撒之服，在其胸前、背后绣有蟒补，且服装当膝处横织细云蟒，即用蟒纹。此外刘若愚在《酌中志》所记载之“司礼监、堂印、秉笔及乾清宫管事之耆旧有劳者”得赐坐蟒补服，亦属此列。

2 清代的蟒服

2.1 蟒袍的使用

清代的蟒袍既可单穿亦可与补服套穿，有资格穿着补服者均可穿着蟒袍。

在清后期人们常以“蟒袍补服”来代称功名。在乾隆二十四年编撰的《皇朝礼器图式》成书中记载了与补服相配的蟒袍制度。但蟒袍补服的配套早在康熙年间已散见于文献。如：康熙五十二年奏：每年三月十八日恭逢万寿圣节，王以下文武百官朝服七日，在畅春园蟒袍补服。但今岁恭逢皇帝六十大庆，非寻常可比，应自三月初一日起至月终，咸朝服、蟒袍补服。后每遇十年照此例行。此类记载举不胜举。

清代官员在出席吉礼、嘉礼、军礼、宾礼时，均可配合补服使用蟒袍。古有“五礼”，及即吉、嘉、军、宾、凶五礼，除凶礼另有特定的丧服制度外，其他四礼，蟒袍补服是官员常需之服。据《大清会典》记载，凡五礼者，一曰吉礼，其目百二十有九；二曰嘉礼，其目七十有四；三曰军礼，其目十有八；四曰宾礼，其目二十；五曰凶礼，其目十有五。[7]举例而言，冬至、夏至、祈谷、春秋亲祭社稷坛等活动即属吉礼；授受大礼、皇帝登极、太和殿朝贺、盛京朝贺、外官员朝贺、太上皇御殿朝贺等属嘉礼；大阅、京营训练、直省阅兵、亲征凯旋、日月食救护等属于军礼；外国朝贺、赦封外国、外国表谢、宗室外蕃亲王相见、京师属官见长官等则属宾礼。总之，凡遇上述礼仪时，参加者无论是皇帝、后妃或是文武大臣，所穿着的服饰一定要依制进行，否则以失礼罪之。【图3】为故宫博物院馆藏宫廷绘画《万树园赐宴图》局部，画中官员身着补服，下衬蟒袍，此场景属宾礼之列。

在清代，蟒袍是与补服的配套的一种服饰，但蟒袍也可以单独穿着，单穿蟒袍的时间称为“花衣期”。清代官员翁同龢在其日记中有多处着花衣的记载，如：光绪五年（1879）七月初七“花衣起”，[8]此时正是盛夏，蟒袍可单穿而无需着补服；而光绪十四年四月初十日，“皇太后驻跸西苑南海，上于卯初先到，卯正后台后驾到，上跪于德昌门外，递如意之王大臣均于西苑门外，花衣跪迎”，[9]这时天气较冷，单着蟒袍则是礼制使然。

清代皇帝也曾经将蟒袍作为恩宠赐予官员，乾隆三年赐衍圣公“蟒衣狐裘貂裘”；乾隆十三年赐衍圣公“蟒衣狐裘貂裘各一袭，表裹各五端”［10］，从这个意义上说，蟒袍行使的是赐服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