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木垒
2017-06-05林文元
文/ 林文元
临床随笔
遇见木垒
文/ 林文元
闲散于青石板上古街的清晨,穿梭于高楼大厦的日间,漫步于杨柳依依绿水江滨的黄昏,在微风习习之下茗茶品味人生的夜晚,而后你可以枕着松涛入眠。这样的闽南,生活是何等的惬意。
而木垒呢?在远离中原的漠北,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是边关冷月独自起落的地方吧!
2013 年,因援疆的际遇,我从闽南来到了漠北,遇见了木垒,遇上了她,就只想一直待下去,再也不想离开了。
遇见木垒,遇见了春天,从此不再哀怨。
在闽南的春天,冷雨密密麻麻缠缠绵绵的,雨打门窗滴滴哒哒地响,在夜半三更时是常有的事。这样子的春天,在近似凄冷的雨季中度过。你尽可以在寂寥的雨巷中,撑着油纸伞独自在雨中哀怨又彷徨,我不需要哀怨,故经受不住如此雨季的折磨。而木垒的此刻,克热克库都克的草原,小溪的流水潺潺,叮叮咚咚地响;草原上的草儿翠翠绿绿的,微风一吹,柔柔嫩嫩地摇摆;蓝天上飘着悠悠的白云,肥肥的羊儿懒懒散散地在云影下若隐若现。家乡的花儿,就数玫瑰最美,但心底里认为她鲜艳得过于浓,浓得过于妩媚。即使想筑一园子的美,也需松土、播种、修剪等等无数的繁琐工序。而那些木垒的花儿,大自然的造化,杂得不知叫什么名儿,在这春天的季节里,层层叠叠,高低错落地开,很随意地在你的眸子里一野地铺着。木垒的花儿,却浓的艳,红的娇,淡的纯,草原上花海的美,只有木垒的牧羊人知道。而我,一个木垒的过客,却也把她当作心中的最美。
遇见木垒,遇见了夏天,拥有了甜蜜。
在闽南的夏天,惊涛拍岸的豪情,不经意间总被太平洋的台风摧残得只剩筋骨。蛙声连连如哭似泣,满园子红彤彤的海棠碎了,满湖碧绿的荷叶也残了,尽是满幅夏的残局,如此之夏,总不能尽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还好夏天的闽南还有这份美好,一座座的小山上,一串串荔枝沉甸甸地压着枝头。红通通的小小荔枝,一旦你剥开它的盔甲,一颗晶莹剔透的果肉便在眼前一览无余,咬它一口,滑滑嫩嫩的感觉,甜滋滋的味儿便在齿间萦绕着。家乡的荔枝,甜蜜的味道,总以为可以用来慰藉下夏季残缺的心灵。这个念想,一直藏着,直到遇见了木垒,又一次破碎了。在雀仁乡的戈壁滩上,短茁的瓜藤在碎石之间攀爬着,像岁月侵蚀了似的老人漫不经心。藤上墨褐色的瓜叶儿还在枝头上挂着,宣示着它的顽强。三三两两的墨绿色的甜瓜,像个躲迷藏的孩子深藏在藤叶下,瓜儿溜圆溜圆的,约碗口粗大。你用小刀一切,只见那瓜熟透了的切面金黄得透澈,有着和田碧玉般的温润。咬它一口,舌尖湿润的感觉,再细细咬它一口,却是浓蜜似的。余下的瓜儿,刚刚渗出的浓稠的汁儿片刻间便把板垫粘着了。这样的甜,只有木垒人才能真心地体味,而我遇见了她,也有幸见识了它的甜,被粘着了就想走也走不了了。更何况,在雪化后的夏天,在天山,在木垒,那雪莲花淡绿色的叶儿正呵护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像个少女散发着悠香,一阵又一阵地袭来,惹得木垒的少年心花怒放,春心荡漾。遇见木垒,遇见了雪莲,正如遇见了你,我能舍得吗?
遇见木垒,遇见了秋天,慢了生活。
在闽南的秋天,家乡那慢悠悠的小河从白墙红瓦的村庄悄悄蜿蜒缭绕而过;南飞的野鸭子不经意间在水面上轻划,荡起层层涟漪。屋前的老树,叶子枯黄了,轻飘飘地坠落在鹅卵石铺就的巷子里,伴着小狗晃悠悠地往前跑,往前发出哗啦啦的细声响。晚昏后,夕阳下,又见一缕缕炊烟在故乡的画里袅袅升起。而后,在古老的榕树下,那劳作一天的乡邻们聚在一起沏壶茶便海阔天空了,偶尔还仰望下星空,直至星疏夜凉时。本以为闽南的这份慢够撩人心魂了,原以为,在人间,此慢真生活,慢得你一待下来就再也不想走了。而一旦你遇见了木垒,遇见了木垒慢,家乡的那份慢至多只能是从前慢。如今的木垒,照壁山上的旱麦早早地成熟了,夕阳下麦子黄得似金,金灿灿的。而一座座小山峰山峦叠嶂,垒成连绵起伏的小黄山。没有鸟鸣烦人的喧嚣,微风起伏,麦浪倏地从眼前向远处的天际线涌。此刻,真想就一个人,从清晨到黄昏,静静地待着,慢慢地在小山顶上望着这麦浪,享受着这份美,这份慢。此刻,多么渴望自己就是那山水画家,在片刻间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她的慢,但我不是,故只能在脑海里偷偷地想着她慢的样子了。更何况,鸣沙山的沙在秋风中,轻轻地移,慢慢地挪,挪她千年,沙沙沙地响,从亘古到永远。而木垒的胡杨,此时也不甘寂寞,叶子纷纷地坠落,从鹅黄到金黄,醉美千年,不朽千年,让你觉得时光宛如定格在千年前。此刻,多情应笑我,木垒慢,慢千年,让我呆呆地慢慢地再爱她千年吧。
遇见木垒,遇见了冬天,洗涤了心境。
闽南的冬天,寒风萧萧,秋水易寒。满山的枯枝早已斑驳成片,落叶也漫无天际地随风飘零;南飞的大雁在低空翱翔,声声哀怨般地诉说着旅程的漫长;漫山遍野早早开了的李花,宣纸般的白,独自在山野间,在溪水旁凄美着。午夜,城内的高楼里,迷离的灯光下,多少人正纸迷金醉着。漫漫长街上,环卫工人哗啦啦地清扫着人世间的尘埃。冬是一年的尽,化一年的旧,如烟似雾。木垒的冬天,不念红尘,雪,轻飘飘的,一片片的,从天山上飘来,化成一地茫茫的白,尽是满眼里的圣洁。而天空更是湛蓝湛蓝的,称之木垒蓝,是另类的天空之城,虽然偶尔也有些许微云白白地飘过。木垒的冬天,天地间蓝得透、白得纯,就这样揉碎了杂念。而木垒的夜月则像个得道老人,用白花花的胡须捋捋满地的苍茫,让你坠入了岁月淡然的梦境,天籁的宇宙。
援疆的因缘,让我遇见了你——木垒,遇见了如此美的四季。遇见了,真不想离,离了,相思苦。
而如今,从漠北又回到闽南的我,夜未央,难入眠,常一个人独酌着浊酒三两杯,再慢慢地回想着她的美。
/福建省长泰县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