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语言的界限意味着我的世界的界限
2017-06-01于赟皓
于赟皓
提起语言,我的脑海中会慢慢浮现出一座塔。这座塔是宏伟的,却是未完成的。这座塔的名字就是巴别塔。它为语言的产生提供了一个唯美的起源——为了阻止人类通天的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人类不能相互沟通。计划因而失败,人类自此各散东西,但是也因此留下了多彩的各国文化。
以前,我一直觉得语言只是一种工具,一把开启通向不同文化之门的钥匙。学习语言之后,过去觉得佶屈聱牙的中文译本,在对比英文原文后发现,哎呀,这明明可以翻译得更接地气的嘛;过去觉得匪夷所思的地方,在看到原著的那一刻恍然大悟,怪译者翻译得过于天马行空。《诗经》的诗意,莎士比亚的感性,再优秀的译者也难以百分百呈现。掌握一门外语,让我可以直接体会文字里的爱恨情仇,体会作者的心境。不过,一个好的译者也会带来不一样的阅读体验。记得有一次,我心血來潮想对比一下不同译本之间的差异。John Green有一本书名为Paper Town(《纸镇》),书里有一个小伙子叫Ben(本)。他之前做了一个肾脏手术,因而被同学取了绰号“Bloody Ben”,也没女生愿意与他一起参加毕业舞会。根据我的理解,这个绰号应该是说Ben做了手术之后,他给人一种血淋淋的感觉。然而中译本的译法让人忍俊不禁:血本无归。乍一看会觉得很不可思议,简直在曲解中文成语的意思。但是细想,这个译法还真是妙呀。它既然是同学取的外号,自然不能以字面意思解释,所以也不能够与原来的成语含义相联系。它既给人“血本”的基本印象,又突出了“无归”,即没有人愿意与他一起参加舞会。每每念及这些精妙的翻译,它们带给我的不只是一笑,更是文字所表达的全新意境。
最初学语言的时候,我简直是一个程序错乱的翻译软件,总是会冒失地切换语言。在一次英语辩论的时候,我被逼急了,脱口而出一个“就是……”。周围小伙伴一愣,我才意识到,这是一场英文辩论。还有一次,我和德国小伙伴一起去吃麦当劳。“酒足饭饱”之后,大家便开始玩了起来。其中有一个名叫Tom的德国男孩,他拿着纸杯罩着自己的嘴,然后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道:“Mein Name ist Bane.”(我的名字是班恩。)我一开始还处于很混沌的状态,我听懂了前面的“我的名字是”(Mein Name ist),后面我就理所当然地根据发音的中文谐音来翻译了。于是,我理解的便是:“我的名字是 ‘笨。”后来,我突然意识到,这只是一个中国人的一厢情愿。尽管“Bane”的发音与“笨”有点相似,但它讲的是DC漫画旗下的超级反派班恩。这些令人忍俊不禁的小段子让我明白,学语言的时候不必在意犯错,因为这些错误后来都会成为美好的回忆。
很多人知道我掌握多国语言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哇塞,好酷!用外语和外国人交流时,我真的会有一种小酷的感觉。还记得某次我走在河坊街,看到一个外国人在用手势跟店家比划。店家一头雾水,我便走上前去,当起了他与店家的临时翻译。我至今都记得他脸上惊喜的神情,他还问了我的年纪,直夸我的英语棒。当我在德国交流,第一次用德语对我的寄宿家庭主人说“谢谢,我已经饱了”的时候,他们也难掩自己的惊讶。我想,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母语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而学习一门新的语言,不经意间你便可以温暖到他们的内心,同时收获一份份宝贵的国际情谊。
后来,我看到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的一句话:“我的语言的界限意味着我的世界的界限。”它改变了我对语言的理解。语言于我而言不再是一种工具,语言本身就是一个世界。它承载着我的思考与我的生活。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描写了失忆给人们带来的影响。小说中的人物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在家中用刷子蘸着墨水给每样东西标上名字,因为标签名字一旦被遗忘,与词语暂时维系的现实将一去不复返。语言搭建了我们的世界,拓展着我们的世界。学习语言既是与世界相连,亦是拒绝遗忘。
语言是讲不完的,也是学不尽的。愿你也能发现语言的美好之处,让自己的世界星辰闪烁,远方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