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王辛

石村坐落在一个大山里，虽然偏僻，但最近一段时间，经常有人来造访。

“来人啦，咱村又来人啦！”一大早，野娃欢快的声音从桥头传来。“这大早上的，狗娃子吵什么吵！”村长打了个哈欠，背着手慢悠悠地晃到村头，睡眼惺忪，声音里却带着一丝惊喜。他站在村头左看右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烟点燃，低下头深吸了一口。

没过多久，野娃便从桥头跑了回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村长比划，一只手指向身后，脏兮兮的脸上带着些许稚气。“看，又有城里人来咱村了，这回是县城的记者哩！”野娃身后，一个穿着蓝格子衬衫的年轻人走过来，他个子不高，脖子上挎着相机，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本。

“村长，您好！”年轻人擦了擦汗，向村长打招呼，“我是县城报社的记者小王，听说……你们村有一位……抗战时期的……慰安妇，她还在吗？我想采访一下她。”“采访？就是拍照什么的吗？”村长清了清嗓子，音量提高了一些。

“嗯，最近领导总是批评我工作不用心，写的东西没人看。这不，我刚从同事那里打听到这个消息，觉得这是个好新闻，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想借这次采访做一期反映历史的专栏，效果一定不同凡响。”小王的话让村长有些激动，“采访？好啊，好啊……慰安妇确实是个好素材！可是……”村长有些支支吾吾，“小王啊，我劝你……最好准备点钱，刘奶奶这人啊……不太爱抛头露面，我得跟她好好说说，你这样直接过去采访，恐怕……她不答应啊！”村长露出为难的神色。“这样啊，那……就拍张照片行吗？不采访，只拍照片。”小王偷偷把手伸进口袋，摸摸干瘪的钱包，又立马抽了出来，急切地问道。

“这……恐怕不行吧！你看她老人家孤苦伶仃的，咱村经济困难，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小王你不一样，你有求于人家，就应该意思一下嘛……”

“就一张，一张总行了吧！我拍完就走，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双方僵持住了，谁也不让步，你一句我一句，声音越来越大，不少路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跟着起哄，就连一旁的野娃也嚷嚷着：“捐钱，捐钱！”

不知过了多久，围观群众似乎达成了共识，“小伙子，你多少得表示一下，不表示就说明你假心假意。大妈劝你还是捐一点！”说话的是开小卖铺的张大妈。小王终于不再争论，尴尬地从钱包里捏出两张孤零零的红票子交给村长。村长接过钱，赶紧揣进兜里。

“喏，沿这条路一直上山，刘奶奶住在那边的山坳里。”

“这么偏僻？不跟其他人住一起？”

“她自己住。野娃有时会去看她。”

野娃傻笑着带着记者离开了。村长揣着钱回家睡回笼觉去了。

村子又变得平静，等待下一批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