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微笑
2017-05-30郑宇
郑宇
病床上的爷爷对我笑了,眉角似苍茫大海上飘摇的木船,皱纹如莽莽山峦中蜿蜒的沟壑。
我站在父亲身边,看着爷爷微笑。那笑容竟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被灰白病房墙壁衬托得愈加分明的衰弱与无力让我陌生,而让我感到熟悉的,是记忆里爷爷的微笑。
进入高中后,我一两个月都难去爷爷家一趟。一次,听父親说爷爷念叨着想见见我,我便赶紧随父亲前去。
可能是因为许久没来,平日里的老屋竟显得格外空寂。爷爷的房间里电视开得很响,我敲敲门,走了进去。房间里十分昏暗,爷爷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盯着墙上的电视。电视里是广告推销节目,主持人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房间,屋里的氛围反而愈显压抑。我静静地坐到爷爷身边,“爷爷,我来看你了。”
爷爷缓缓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用枯瘦的双手用力拍了拍我,声音沙哑着说:“放假了吧,现在读书真苦啊,我过去可不用这样。”
我大声了些,不让广告的声音盖过:“爸爸说您前阵子刚在上海做了手术,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爷爷身体好着呢,你平时学习忙,又那么累,不用总来看我。”他尽量用平稳的语调说,然后慈祥地笑了,眼神里微微透着光。
又聊几句,我便离开了。出房间时,爷爷依旧盯着电视。我猜想他可能一整天都是那样度过,关上门,却不知门里门外相隔的是什么。
又一次手术,经过漫长的治疗,爷爷终于好转,今天,我们一家人刚刚把爷爷接回家。
在回学校的路上,我走在车流之中,宛如漫步在时光的洪流里。我想起爷爷的笑:或爽朗,或沧桑,或辛酸,或欣慰,每一次都是为我而笑。那是一个多么容易满足的老人,他把全部真心握在手中,送给我温暖,替我拂去心灵蒙上的尘埃,小心翼翼维护我孩童的纯真。倘若目光是光,我知道爷爷的光始终凝聚在我身上,每时每刻都在望着我,为我指引着更为明亮的前路。
我开始明白,爱有欢笑,也有泪水,即便我们终究会和亲人一一告别,渐行渐远,也要让那曾经的一切在身上凝结,进而生出精致而结实的翅膀,越飞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