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窗外的喜鹊
2017-05-30郭雪波
郭雪波
在我家的后窗外十米处曾有两棵白杨树,高大茁壮。
夏天,树下可乘凉。冬天树虽然光秃秃的,但也是道景致。在混凝土“森林”的包围中,它会告诉你植物还存在着。尤其令人喜悦的是,两棵白杨树上都有几个喜鹊窝儿,这些喜鹊原来是一个家族的,分家后做了邻居。
那时我每天眼瞅着一对年轻的喜鹊,从东院飞来后,起早贪黑叼来一根根干树枝,筑起这里的第一个窝儿。从此,我的后窗外热闹了不少,常听到鸟儿的歌唱,这是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我渐渐习惯了它们的存在,并喜欢上了它们。偶尔,我会往外边窗台上撒一些长虫子的小米、面包屑等。喜鹊先是试探着飞来,匆匆一落,啄两口就飞走。后来,它们便习以为常了,知道那是我特意撒给它们的,于是吃起来便从容许多,不再是随时准备飞逃的模样。从此,我经常给它们撒食,尤其是在冬天食物难找的时候。
有一天,我起早准备骑车去上班,突然听见树上的喜鹊喳喳叫起来,接着另外一棵树上的喜鹊也呼应着叫。喜鹊叫了,今天肯定会过得不错吧?我顿感欢喜。开始,我不以为意,喜鹊叫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后来在窗后观察,邻居们出门时喜鹊并没有叫。我这才相信,喜鹊们的确是叫给我听的,便心里一热。
就这样,日子慢慢流逝着,喜鹊们依然在我窗外的白杨树上繁衍生息,一茬儿又一茬儿,转眼过去了好多年。这些年里,两棵树上的喜鹊究竟飞出去多少,繁衍了多少只,我不知道,但我与一茬儿一茬儿的喜鹊们始终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与禽鸟和睦相处,为我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情趣。
可有一个夏天我出了趟远门,回来后,突然发现后窗外的景色发生了变化。
那两棵高大的白杨树不见了,连树根都被刨走了。听说要在这块地方修建一个大型停车场。这个时节,喜鹊们不住在城里,因为入夏后它们嫌城里热,一般都飞到山里去。可入冬后,山里变得寒冷又不好觅食,它们都要回到城里暖和些的老窝儿来,以熬过这漫长的严冬。我不由地为即将回归的喜鹊们担心。
果然,没过多久,喜鹊们回来了,窗外传来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
我赶紧推开窗户,只见几只喜鹊在那堆瓦砾上方飞旋——不停地飞旋。找不到树了,找不到窝儿了,它们先是十分困惑,接着发出一阵哀鸣,它们也试着飞向周围试图寻找些什么,但很快又飞了回来,重新在空地上飞来飞去,不时落在瓦砾堆上跳跃、寻觅,无限留恋着老窝儿的所在之处。我感到自己的心被刺痛了。
这样的现象持续了几天,然后就渐渐地见不到喜鹊们的身影了。最后一只喜鹊飞走时,似乎冲我的窗户叫了几声,好像是在道别或者诉说着什么。我认为它是在表达对人类的失望。我无法掩饰心中的怅然,心里一时变得空落落的。
我始终无法忘记,我的后窗外,曾有过两棵高大的白杨树。白杨树上曾有过喜鹊窝儿,我与几代喜鹊相邻为伴。
喜鹊,你们如今在哪里栖息?可找到落脚之处?每每在家中听见喜鹊的叫声,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推开窗户,也想长出一双翅膀跟随它们飞走,飞向远方。
品味:
本文以“我”的感情变化线索来构思全篇:喜鹊的到来让“我”心生愉悦并渐渐喜欢上它们,和它们和谐相处;为它们将要找不到家园而担忧,看着它们不断飞旋而心痛;最后一直牽挂着失去了家园的喜鹊们。这些事像一线串珠,珠珠相连,情感真挚,引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