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的皈依
2017-05-30丁子
丁子
人生如戏剧一般,每个人都是一个戏子,戏外是生活,戏中是人生;然而作为热爱艺术的人,多半都是多情之人,他们对艺术本身多半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与何二民的相识,像是赶赴一场命运的盟约,以特有的方式遇见,茫茫人海,我们神奇地撞衫,天涯咫尺间注定我要走进他的艺术世界,尽显几分命运的神秘。从初识时的印象平平到了解后的刮目相看,我认为他一定不是那颗最璀璨的星辰,却是内心有一片海的人。我一直觉得作品是一个画者内心最直白的映射,因为他的素养在纸上无法伪装,也无处隐藏,一览无余;欲知画的内涵,看人便知,欲知人的品格,读画便是。年过半百,七尺不及,相貌平平,体胖目慈,倒不是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形象,引发想要深入了解他的冲动是因为看到他的画作。那个时候他正在西安,为国酒茅台创作系列组画,而茅台这边接待他的人是我老乡也是朋友,有缘一起共进晚餐,才有幸目睹他所画关于酒的28个典故创作长卷。当时就被深深震撼,是因为我知道,像这样的创作,每一幅都凝聚着一个时期复杂的历史背景,特殊的文化形态,画者需要非常深厚的文化底蕴和敏锐视角才能把一个时代的故事浓缩,然后跃然纸上,定格成一幅永恒的艺术画面。更难得的是他的作品工中带写,松弛有度,人物的个性生动鲜明,无重复,笔墨动感十足,在一幅静怡的复古画面里你能感受到发生在那一刻的故事,你能身临其境,这是很难做到的。看画识人,我因此关注了他,果然,他给了我很多惊喜。
出于信任,他给我讲过关于他的很多经历,很多故事,很多感受,这让我更加立体地对他有了一个深入的认知,我不知道该如何定位他?他给我的感觉不像画,却像是书法。他含蓄,又有一种静默的张扬;他醇厚内敛,却又非常擅长调侃耍二;他诺诺大丈夫,却又似女子般长情细腻;他能俯身画案日日夜夜,不眠不休,亦能似少年般狂歌热舞。可从宏观到微观,从宇宙到自然,万物相对而生,哪样东西不是矛盾而对立的存在呢?就像这个人,他的智慧在于他懂得用哲学的思想来演绎自己的人生,诠释自己的画作。不管是中国传统哲学影响了他,或者是他在历经沧桑后顿悟,他最终的获得就是学会了把控自己,而他也把这种超然的把控力无形地渗透在了画作里,成为他自身文化积淀的精粹。
何二民,爱竹更爱画竹。花鸟最能抒情,且不说爱竹一定是君子,但至少有意为君子之心,他画竹喜用偏锋,简洁为上,与其说画,不如说写,他在画竹过程中不断尝试,用书法用笔,篆﹑隶﹑行﹑楷﹑草在画竹中基本都能找到特有的定位和感觉,他并没有刻意追求浓淡、湿润的效果,而是在构图中强化枝叶的奇妙穿插,重叠处再施以墨色,画出的竹之气质英姿飒爽,摇风弄雨,含霜吐露,冰心玉骨,非常动人。
他笔下的墨竹尽显谦谦君子,冰心傲骨之气韵。但我更爱他笔下的老屋(图见本期“画韵墨香”栏目)。如今的画坛鲜有作品是能让人深深为之打动的,看到他笔下的老屋,我真的被带进了一个又一个故事里、想象里,和已远远逝去的光阴里……在他的老屋系列画面中,除了很少留白外,几乎都是密密匝匝的瓦片和斑驳的墙面墙体,有时偌大的画面里用双沟的笔法只画几棵树木,有虚有实,而这种虚实疏密互为因缘,大实大虚,大疏大密的章法之中营造出了一种厚重而深沉,宁静而平和的大肃静美。在画面色调上,画者有意识强调黑白构成的关系,而黑在所有色彩里是最深沉最神秘,最能隐藏力量的,选用黑白色调再次体现了画者深厚的美学修养。墙体的裂缝﹑门窗﹑石板﹑台阶﹑屋顶的天窗﹑瓦砾及树木和杂草都力求达到二维的黑白构成,有时根据画面的不同需要,把密不透风的瓦砾转放画面中最浓重的主体色调。并且在起伏﹑穿插﹑参差﹑叠压上下足功夫,追求整体变化。整个大而黑的背景在笔墨的浓淡和运笔的急缓中实现画面的空间感和沧桑感,形成气韵的回还流转,一种沉寂的神秘感跃然纸上,展开无数想象。一幅幅像这样生动的作品会把你带进神奇的苗家侗寨,想象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故事,那般荡气回肠。古老的巴蜀古镇,曾经那般繁盛,又那般凋零;在最南边遥远的潮汕老屋里曾住过什么样的一位老者,他也曾年轻英俊,爱慕过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在那里度过了他斑驳的一生;看到一栋栋静穆的闽西土楼,你会想象着是谁设计建造了这样别致风情的楼阁,在那里生活的人們,拥有什么样的喜悦或者悲伤?月朗风清的夜晚,谁又将谁家灯火点亮,许她一世幸福?在这般无尽的想象中,我似乎明白了他为何如此热忱地投注心血创作此系列作品,如今越来越多的古建筑已然被毁坏,拆迁,时间和历史留下的痕迹将越来越难以寻觅,画者被这些现存的古老建筑深深打动,他用悲悯的画笔记录下了内心深处最深沉的感动和爱,让这些情感和印记长存于纸上,用另一种方式挽留和祭奠。
有道是:无情莫作画,作画莫无情;动人心者,无外乎情也。一幅幅简单的画作往往演绎的是一个人的全部世界,一幅能打动人的作品,往往承载了一个能让人为之动容的鲜活灵魂。何二民,他静默地前行,把对画的信仰,如诗般在宣纸上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