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与纳兰性德诗词中的“月”意象比较
2017-05-30王羽璇
摘 要:中国古典诗词中,月意象深受作者青睐。月有阴晴圆缺诸多变化,这就赋予了月意象丰富的诗学内涵。《红楼梦》的诗词曲赋中大量使用月意象为小说的情节服务,而纳兰性德在词中却通过月意象将自己的心灵外化。本文旨在比较二者如何使用月意象来塑造诗词意境、渲染情感世界,并分析月意象独特的文化蕴涵。
关键词:红楼梦;纳兰;诗词;月意象
中图分类号:1207.411 文献标识码:A
中国古诗词崇尚意境美,为了营造出能够烘托主题的意境,诗人们可谓是不遗余力。月亮作为诗词中出现频率极高的意象,自然受到了历代诗人高度的重视。月亮有阴晴圆缺的形态变化,有春夏秋冬的四季映衬,有雨雪风霜的天气渲染,有明暗深浅的光影效果,有江河湖海的水面倒映。每一种不同环境下的月亮都能代表诗人不同的心态,都由诗人赋予了不同的蕴涵,因此,月亮也就成了诗词中最为精彩绚烂的意象之一。
李太白、苏东坡、李商隐这些伟大的诗人都对月意象情有独钟,用月意象勾勒出了一首首脍炙人口的佳作。
受此影响,清朝曹雪芹和纳兰性德在作品中也大量使用月意象抒情言志。《红楼梦》诗词曲赋共计200余首,涉及到月意象的将近40首。而纳兰词一共300多首,涉及到月意象的有100多首。
曹雪芹用诗来丰满人物角色,纳兰性德用词来抒发个人情怀。二人出发点不同,因此在月意象的使用上,他们在继承了传统月意象蕴涵的基础上,又都有创新。
一、《红楼梦》与纳兰词在月意象蕴涵上对传统的继承
长久以来,月在诗词中形成了相对固定的意象蕴涵,诗人们已经将其作为诗学范式广为采用,这在《红楼梦》和纳兰词中也不例外。
纳兰中有“凭将扫黛窗前月,持向今朝照别离。”的词句,远隔千山万水的夫妇,虽然身处两地,却一月相牵,饱含相思之苦。
也有“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的词句,只恨月不能常圆,人不能相见。思及亡妻,诗人悼念之意感人肺腑。
“玉绳斜转疑清晓,凄凄白月渔阳道。星影漾寒沙,微茫织浪花。”则是感慨羁旅之句,凄凉悲苦的意境烘托得淋漓盡致。
“马迹车尘忙未了,任西风、吹冷长安月。又萧寺,花如雪。”则是感怀之情,诗人感叹仕途艰难。
红楼梦中也有:“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的诗章,通过判词的形式,提前将贾宝玉悼念晴雯的牵念一语道破,预示了晴雯的悲剧命运。
“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则是贾雨村另类的相思,只因一个丫鬟多看了他几眼,他便喜不自胜。
“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是薛宝琴的感怀,她年纪虽然不大,却看得很开。
由此可见,曹雪芹和纳兰性德基本都因袭了传统月意象的基本诗学范式,这体现在月意象的相思、感怀、思乡、失意、悼亡、羁旅等蕴涵上,基本等同与诗歌中的规约性含义。
二、《红楼梦》与纳兰词在月意象使用上的创新
曹雪芹和纳兰性德虽然继承了月意象的传统,但也都有自己独具特色的的发扬和创新,为其在文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页。
(1)心灵之月与月之心灵。《红楼梦》中的诗词都是曹雪芹为烘托角色的人物性格而写,角色各有不同,月也就各有千秋,可以说《红楼梦》中有一百个人物角色,就有一百种月亮。
贾雨村的“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足见其虽有失意,却不乏抱负。
林黛玉的“冷月葬花魂”足见其凄清婉丽。
薛宝琴的“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足见其豁达。
纳兰词则不然,纳兰性德的词都是自己内心感情的抒发。对于纳兰来说,有一百种心情,就有一百种月亮。
“明月,明月,曾照个人离别。”是相思之情。
“归来也,趁星前月底,魂在梨花。”是悼亡之情。
“秋澹澹,月弯弯,无人起向月中看。”是羁旅之情。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就月和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是怀旧之情。
《红楼梦》中的月是人在自然中,纳兰词的月是自然在心中,前者以月明志,客观的自然之月与主观的人物内心相衬,堪称是月之心灵,后者以月抒怀,诗人的主观内心感受赋予客观的自然之月文化蕴涵,堪称是心灵之月。二者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2)典故与意境。《红楼梦》诗词沿袭了中国古典诗词的特点,用典颇多,喜隐,尚曲,体现月的隐晦效果,因此将月的各种典故发挥得淋漓尽致:
“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银蟾气吐吞,药经灵兔捣”,“绛芸轩里绝喧哗,桂魄流光浸茜纱”,“博得嫦娥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圆”,“人向广寒奔,犯斗邀牛女”,这些诗句中的蟾光、银蟾、桂魄、嫦娥、广寒等都是代表月的文化符号,彰显了月意象的无穷意蕴。
纳兰词则纯真率性,他使用月意象就是直接用其来达到意境效果,300多首纳兰词几乎找不到类似于《红楼梦》中的各种有关月的典故,倒是冷月、寒月、斜月、残月等词语信手拈来:
“寂寞鱼灯,天寿山头冷月横”,“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唯有雁边斜月,照关山”,“残月暗窥金屈戍,软风徐荡玉帘钩”。
难怪王国维评论纳兰说其未染汉人习气,上面的词句足显纳兰虽然兼具汉人深厚的文化底蕴,却保持了满人率性的质朴天真。
(3)通感。红楼梦月意象为情节服务,此景此物造就此诗此词,多为联句联诗而成;纳兰词月意象为情感服务,此情此感造句此诗此词,多为以月抒情。
用月意象烘托人物性格也罢,用月意象现场联句联诗也好,都必须要应景,因此,《红楼梦》中的月意象有极强的即时性感受功能:
如“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中的“晴光”体现的是视觉感官。
“冷月葬花魂”中的“冷月”体现的是触觉感官。
“窗明麝月开宫镜,室霭檀云品御香”中的“麝月”体现的是嗅觉。
“月窟翻银浪”中的“翻银浪”体现的是听觉感官。
这些月意象恰到好处地体现了通感的艺术效果,堪称典范。比较而言,纳兰词中除了视觉感官和触觉感官,几乎没有用到其他类型的感受功能。
三、结语
曹雪芹与纳兰性德在继承了传统月意象的文化蕴涵之时,也都赋予了月这个文化符号创新的审美韵味,从整体上也体现了清代意象诗的普遍繁荣。
参考文献:
[1]纳兰性德.鸿恩.纳兰词[M].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4.
[2]苏缨.纳兰词典评[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
[3]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
作者简介:王羽璇,女,吉林通化人,吉林省通化市通钢一中学生,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