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精情重的大明宫派出所

胡杰

陕西省西安市公安局未央分局大明宫派出所曾荣立集体一等功一次、二等功四次，荣获全国青年文明号、全国人民满意公安基层单位、全国执法示范单位、全国公安机关“爱民模范集体”等多种荣誉称号，并曾被国务院命名为“人民满意派出所”。所领导班子一届届更换、民警也不断在流动，但大明宫派出所这样一个传统却始终在传承——

因为大明宫派出所，我留恋西安

2017年3月7日，易女士和姐姐一起来到西安，入住万达广场旁的一家酒店。当晚，易女士一个人去逛街，走到万达广场东口，突然被人卡住脖子。一个男子抢了她拿在手上的手机和房卡，飞快地跑了。易女士赶快跑去找到姐姐，用姐姐的手机拨打了110。

当晚，大明宫派出所的第一接警人，是驻所刑警队二中队的中队长牛舟。牛舟和同事马上赶到万达广场，调查走访、做笔录，并且带着易女士开始调取监控视频查找犯罪嫌疑人。

万达广场大商场的监控，有很多盲区。因此，顺着嫌疑人逃离的方向，牛舟他们只能一家家调取商户自己的监控。这项工作持续的时间很长，而商铺9点就下班。人在的，跟人家说说，可以当场看；走了的，民警得电话里跟人家做工作，让人家再回来。也有将监控和手机联在一起的商户，他们需要将视频通过微信发到民警的手机上。易女士觉得有点不安：“这得费人家的流量吧？”牛舟笑笑：“也得费我们的流量呀！”一听这话，易女士表示要给民警充些话费，牛舟当然马上拒绝。

这天晚上，案子一发，易女士心情坏极了，第一个念头就是连夜回家。可是，跟着民警们一路走下来，她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复。调取到这一路十几家商户的监控，一一看过，从其中一家商铺的监控中，终于能看到嫌疑人一个模糊的背影。易女士也知道，这样一个监控画面离破案还差得很远。但是，民警的认真负责，已经让她感到欣慰。至于嫌疑人能不能抓回、手机还能不能追回来，她并不抱太大希望。可是，第二天早上8点半，易女士还在睡梦中，她房间的电话就响了。原来，另一拨儿民警又来等她一起工作了。

因为牛舟中队值班时接了好几起案子，分不开身，一大早，大明宫派出所郭广强所长安排另一路民警过来，接着办案。考虑到去易女士房间不方便，刑警一中队中队长陈广玉和民警高华还特意在万达广场一家咖啡店跟易女士见面，化解她的紧张情绪。工作到上午10点多，民警们终于在万达广场东北角一商户的监控中发现了嫌疑人较为清晰的画面。易女士指认，那个留寸头、方脸、穿黑色棉外套的家伙，正是嫌疑人！

案发当晚，民警把易女士送回酒店时，易女士的姐姐一见到她就哭了，对妹妹遇到抢劫时自己没在场十分自责。但易女士却一滴眼泪也没掉。在民警身上，她已经找到了安全感。她甚至已经有心情再去逛街了。因为还要去武汉办点事儿，易女士买了9日晚上的机票。9日中午，她特意来到大明宫派出所，给民警送去一封感谢信以及两盒巧克力：“为了我的手机，民警们晚上饿着肚子工作，无以回报，送他们两盒巧克力吧！”8日凌晨1点和民警们分手时，她自己已经饥肠辘辘，而民警们忙碌一夜，也是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这让她念念不忘。感谢信上，易女士这样说：“今晚，我就要离开了，都说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我想说：因为大明宫派出所，我留恋西安！离去会心生不舍。虽然这里的空气没有大连好，但是这里很安全，谢谢您！谢谢每一位民警！也许，我被抢劫的感受会慢慢淡忘，但你们，我会深深记得，我也会跟每一个人说，我很幸运，遇见你们！”

大明宫派出所的刑警们却仍在继续为这起案件的侦破奔波着。9日下午4点多，犯罪嫌疑人崔某在长安区灵沼街道自己的家中被抓获。崔某今年27岁，2010年在深圳曾经因抢劫被判刑，2015年刚刚刑满释放。崔某交代，易女士手机已卖给了雁塔路东留商城一个收二手手机的商贩。

当晚7点半，易女士在机场候机室接到民警发来的微信。微信上是一张图片，她的玫瑰红“苹果6”手机已经追回来了！

易女士不会知道，为他追回手机的刑警陈广玉此时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给父亲办完丧事，上班第二天，就投入到她这起案子中。

刑侦民警陈广玉的憾事

对于父亲，民警陈广玉内心充满歉疚。因为父亲在世期间，他只陪父亲出去玩过一次，而这一次，还被一起案子中断。

2014年3月至6月，大明宮遗址公园内接连发生四起女童、少女被猥亵、强奸案。案子都发生在傍晚时分，地点都在公园内一条一公里长、五六十米宽的小树林，这里的游客稀少，受害孩子就是呼救外面也听不见。为破案，所里刑警调取周边大量的监控视频，光拷贝下的资料就存了九个1T的硬盘。然而，因为车灯干扰，这些视频没能截取到一张嫌疑人的正面照。此人的唯一特征，是骑了辆缺一个后视镜的电动车。整个夏季，派出所每天派出一组便衣民警，从下午5点守候到晚上10点。然而，此间却没有再发过一案。9月30日，国庆节放假。因为前一段时间工作极为辛苦，但刑侦所长赵朝刚批准陈广玉正常休假。他知道，陈广玉早就想陪着父母开车出去玩一次了。

陈广玉是在家门口长大、工作、成家的，从来没尝过思念父母的滋味儿。从小到大，他也习惯了被父母照顾。直到自己有了孩子，他才发现父母老了，而自己还没有尽多少孝心。陪父母出去玩一次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也因为工作忙而一拖再拖。

国庆假期，陈广玉终于开车陪着父母出门了。走得并不远，就在省内。原计划先去宝鸡的红河谷森林公园，再去关山牧场。这样，5号晚上赶回西安，不耽误他6号值班。可是，脑子里总在想那起没破的奸幼案，陈广玉完全心不在焉。父母看出他有心事，只在红河谷住了一宿，就让他开车回去。10月4日下午2点多，陈广玉一个人去了大明宫遗址公园。大明宫遗址公园占地3.2平方公里，在这里找个人，可不那么容易。可是，陈广玉居然撞见了一个人骑辆右边缺后视镜的红色电动车从身边经过。追着这个远去的背影，陈广玉和同事一路查了下去。当天傍晚，犯罪嫌疑人正要实施他第五起案子时，终于被当场抓获，受害人被及时解救。

后来两年，因父亲身体不好，陈广玉只带母亲出去玩过。再后来，父亲走了。那次红河谷之行，竟成了他陪父亲唯一的一次出游。

“七步工作法”诞生记

2013年年底，有个银行退休的老太太遭遇了电信诈骗。

老太太先是收到一条短信，说她涉嫌一起刑事案件，法院已经将她的银行卡冻结。老太太一看，赶紧给短信上一个所谓的“张警官”打電话。接下来，就是电信诈骗万变不离其宗的老套路，“张警官”连唬带骗，让老太太把银行卡上的钱转入到一个所谓的“安全账户”上去。在对方的电话遥控下，老太太在未央路农行一个自动柜员机上操作了好几天、好多回，终于将她存的十几万元都转到了“安全账户”上。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回家才跟子女说了。等民警赶来，当然什么都晚了。刑警曾经试图把骗子的账户临时冻结，但是，因为是晚上，银行也没上班，这事儿没办成。

案子发生在民警王超的社区，当晚正好又是他和刑警一起出的警。王超就琢磨，这类案子应该如何预防呢？

首先，当然是要多跟群众宣传，让他们增强防范意识。为此，王超没少在他的社区跟群众宣传，还加入业主群，给大家发一些预防电信诈骗的相关链接。可是，电信诈骗本来就是广种薄收，万一仍有人犯迷糊，还是上当了呢？这样，他就想到了银行。如果银行工作人员能通过一些标准化的工作流程，发现储户遭遇电信诈骗，从而制止他们转账呢？这样，经过请教银行的朋友，王超想出个“七步工作法”，所谓的“一听”“二看”“三问”“四提醒”“五查账”“六慎办”“七报警”，其实就是让银行柜员注意发现客户转账的异常情况，防止他们上当受骗。王超的想法得到所里的大力支持，所里出面和辖区银行代办点联系，很快建立起一个“警银联动机制”。利用银行下班时间，王超和同事们去给辖区六家银行代办点员工进行了“七步工作法”培训，而且建起了微信群，所里定期将诈骗账号发送到微信群里，再由十五家银行网点工作人员将这些账号发往各个柜台。银行网点还制作了警示水牌，要求柜员对每个来办理汇款业务的群众进行提醒警示。“七步工作法”和“警银联动机制”很快收到了实效，凡是到银行柜台给骗子转账的群众，几乎都被及时制止，比如李女士。

李女士的儿子在青岛上大学。一天，她接到儿子“大学老师”的电话，说她儿子在学校外面遇到了车祸，司机逃逸，急需做手术保住性命。“老师”能说出儿子的名字，也能叫出她的名字，她因此对他深信不疑。李女士急急忙忙来到太华路的秦农银行，要把五万元转到“老师”的卡上。

柜员发现，李女士神情非常焦急，“一看”“二问”，就察觉出异常了：那个“老师”的开户行并不在青岛呀！“你有没有跟儿子电话联系？”柜员这样一提示，李女士才想起给儿子打电话。可是，电话却打不通。“老师”既叫得出儿子的名字，也能叫出她的名字，这让她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我汇我的钱，你们管我的闲事干吗？”李女士还在跟银行工作人员吵架的时候，大明宫派出所民警已经来出警了。当着李女士的面，民警又给她儿子打电话。打了五六次，电话终于打通了。原来，刚才李女士的儿子在位于地下室的健身房健身，信号不好。

后来，“七步工作法”走出大明宫，被推广到全分局，连市公安局刑侦局也专门派人来所里取过经。可见，干社区民警，王超是个有心人。当然，要当好社区民警，光靠灵机一动可不行。社区工作琐碎啰嗦，没个好脾气，也不成。

小姑娘布布的户口让人挠头

方新村有个叫邢涛的小伙子，女儿布布马上六岁，该报名上学了，才想起她还没报户口。

邢涛二十七八岁，长得五大三粗。在他们这个城中村里，像他这样以给别人打短工为生的村民并不多。布布妈妈是个外地女子，跟邢涛同居期间生的布布。布布一岁左右，她就跟别人跑了，从此再无音讯。这些年，邢涛其实很少管布布。他孤身一人，其实也带不了孩子。多数时候，布布是由邢涛的堂姐邢娜带着呢。邢娜两口子结婚多年，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要孩子。人都是感情动物，邢娜带了布布近五年，跟亲妈没什么两样儿。眼见着布布到了上学年龄，还是邢娜催着邢涛去找社区民警郭卫国，要给布布把户口上了。

按规定，新生儿出生三个月之内，就该上户口。如果孩子是非婚生，那么，民警应跟孩子的父母分别谈话，证实他们的父子、母子关系。可是，布布的妈妈没处可找，这样，郭卫国只好让邢涛带着孩子去做DNA鉴定，以确定他们的父女关系。除此之外，郭卫国还得找邢涛的街坊邻居取旁证，证实他与布布的关系。可是，过了一些日子，DNA鉴定结果交到郭卫国手上，郭卫国却大吃一惊：布布跟邢涛并无父女关系！

布布是个虎头虎脑的丫头，两只眼睛亮晶晶，一看就是个机灵孩子。郭卫国才见了两面，就喜欢上她了。为要不要把这个意外的结果告诉给邢涛，郭卫国还曾经纠结过。可是，不告诉他，这个小女孩儿的户口又怎么解决呢？没想到，邢涛知道这事儿后，却挺淡定。他是个小学都没念完的粗人，因为从小到大就没怎么管过孩子，他跟布布其实没多少感情。倒是邢娜找到郭卫国，提出收养布布的要求。

本来，布布如果是邢涛的孩子，那么，邢涛、邢娜双方都愿意，达成一个收养协议就行了。问题是，布布跟邢涛并没有血缘关系，这事儿就复杂了。以前，派出所给福利院送捡到的弃婴，郭卫国跑过儿童福利院。他知道，一般人如果想收养一个弃婴，手续也很复杂，需要在民政局、儿童福利院、街道办事处和派出所之间跑来跑去，盖各种章子，其间还需要登报、公示等诸多环节。而布布这种情况，即使是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听了也直挠头。用电影《手机》里费老的话说，那叫“麻烦，太麻烦！”

但郭卫国不嫌烦，谁让他心疼那小姑娘呢。不光为邢娜收养布布出具相关证明，郭卫国还领着这娘儿俩到民政局、儿童福利院一趟趟跑。在小学报名之前，布布终于有了自己的户口。

有过错的受害人

大明宫建材家居商城前，经常有商家搞促销。促销方式之一，就是雇些临时工，穿上商家发的马夹，举着宣传产品的牌子，在商城周围的规定路线上巡游。受雇的临时工，从上午10点商城开门，到下午5点关门，举一天牌子，挣70元。

小翟和小冯算是同事，都为同一商家举牌子，虽然俩人当天上午才认识。这天下午，小翟、小冯领到工资后，却在商城门口打了一架。小冯还用随身携带的小刀，把小翟的胳膊划伤了。

闯祸之后，小冯并没有跑，而是坐在原地等着警察来抓他；民警到现场后，小翟坐上120救护车上了医院。把人带回派出所，民警冯晨雨果上网一查，结果发现，近两年里，小冯有三次被行政拘留的记录，都是用小刀伤人。这样一个人流落在社会上，无疑会对他人的人身安全构成隐患。听了案情汇报，所领导也倾向把这个小冯刑事拘留。

小冯对持刀伤人一事供认不讳。和小冯一接触，冯晨雨果就觉得，他是个老实人，而且，反应比一般人要迟钝。那么，刚认识一天，他跟小翟能有多大仇呢？小冯说，小翟欺负他；可小翟到所里后，完全否认有这么回事。

俩人打架，总得有前因后果。冯晨雨果决定，把建材商城的监控调出来看看再说。监控上显示，下午排队领了工资之后，确实是小翟先动的手。画面显示，他对小冯又拉又拽、又踢又打，小冯是在倒地后，掏出随身携带的水果刀划伤了他的。刀是一种折叠小刀，并非管制刀具。小冯并没有向小翟的要害处捅，仅仅伤到了他的两个手臂。

冯晨雨果走访了商城门口的保安，保安证实，小翟确实欺负小冯在先。他们打算过来制止时，事情已经发生了。

再找别的举牌子的一调查，原来，早上一上班，小翟就骂小冯是个傻瓜；中午，坐在路边休息时，小翟又来挑衅。小翟自恃是本地人，看小冯外地口音，人又木讷，就不断地找小冯的茬儿。因为想挣到这70块钱，小冯一直没接小翟的火。下午上班后，小翟又几次找他茬儿，并且说下班后要好好教训他。也是被打急了，小冯才跟他动了刀子。再仔细查看小冯以前被行政拘留的案子，居然跟这次情况都类似，都是小冯被别人殴打、欺负在先。

從结果来看，虽然小翟是受害人，但这起治安案件中，他却是有过错的。综合考虑了这起案子的各种因素，派出所对双方都作出了处罚：小冯因故意伤害，被处以行政拘留10天，并处200元罚款。考虑到他无力支付这笔罚款，民警写了个情况说明附上；因为小翟挑起事端，打人在先，也被处罚500元。

治安案件的前期取证

和刑事案件比起来，治安案件在人们眼里，就是小案子。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得刑事拘留；而处理治安案件，常常就是调解处理。就是关人，也是行政拘留，不超过15天。案子一小，民警手上事情多，也就容易大意。民警前期不能收集足够的证据，后期就容易形成疑难案件。这道理，民警明白，当事人其实也明白。比如今年3月，四川农民工刘帅来派出所时，就做好了大闹一场的准备。

刘帅在大明宫一家公司打工。春节前，刘帅到公司讨要工资，被人打伤。可是，民警出警时，刘帅却不肯配合民警调查，因为他已经跟打他的人私下里谈好了条件，那人愿意赔给他35000元。后来，俩人也白纸黑字，签了协议；可是，给了15000元之后，那人却声称自己没钱了，再往后，连他的电话都不好好接了。刘帅跑去找公司，公司态度十分冷漠：他打你，是他的个人行为。又不是公司让他打的，你找公司干吗？再说，这人现在已经辞职走人了，跟公司没有一毛钱关系了。到这节骨眼儿，刘帅才决定再来派出所报案。刘帅是四川口音，又笨嘴拙舌，他的陕西媳妇就跟着他一起来了。刘帅媳妇不光自己陪着来，还把她80岁的爷爷也搀来了。一看这阵式，就是要给派出所施压的。

刘帅一家子来了，不找民警，而是直接找了分管治安的副所长魏驰。本来以为非吵闹一番不可，没想到，魏驰的态度特别亲和。听完刘帅夫妇的讲述，魏驰当场表态：一周后，刘帅就可以来所里，问案子的进展情况。

其实，刘帅两口子的心思，魏驰当然早看出来了。当初，不让民警介入调查，现在，打人的跑了，这案子成了一锅夹生饭，刘帅也清楚，派出所这会儿处理这案子有难度。但魏驰认为，不管怎么说，和他打工的那家公司相比，刘帅是个弱势者。虽然在打人者没有到案之前，不能确定打人是公司指使的。但是，刘帅挨打，是因为讨要工资引起的。因此，这家公司就脱不了干系，这是公道。

接待群众要换位思考，就不会让群众和民警对立起来；像刑警一样重视前期取证，就不会让治安案件在后期形成疑难案件。四年来，大明宫派出所真就没有形成过一例治安疑难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