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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爱情

2017-05-30舒辉波

文学少年(绘本版) 2017年8期
关键词:手帕光头生病

舒辉波

说是幼儿园中班的两个孩子,当然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早上的时候女孩神情忧戚地对男孩说,爸爸妈妈要移民加拿大了,自己不得不跟爸爸妈妈到加拿大读幼儿园,我就要离开你了,怎么办?男孩也慌了神,他的眉头拧在一起,紧咬着嘴唇发呆。整个上午他们都被这样忧伤的情绪笼罩着,往日,他们总在幼儿园里玩得很开心,可是今天他们仿佛都有些心不在焉。我的朋友留意到了,就走过去问他们,为什么不开心,可不可以告诉老师?两个孩子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一起摇了摇头走开了。

中午的时候,其他的小朋友都吃得很香,可是他们两个在一个角落里互相劝对方吃饭,可是谁都没有吃多少。然后就是午休。所有的孩子都睡着了的时候,他们两个悄悄地起床了,他们一前一后都进了厕所,然后一起坐在小马桶上。从关着的门下面的缝隙里可以看到两双小脚,左边一对,右边一对,我的朋友很好奇,所以很想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加拿大在哪里?”男孩问。

“加拿大在外国。”女孩答。

“如果加拿大的外国小朋友欺负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女孩的话语里有点哭腔。

沉默了一会儿。

“这样,你跟你妈妈说你生病了,就可以不去了——以前你不在这个幼儿园上学,我只要不想来就跟妈妈说自己生病了,反正不舒服。”

“我今天早就说了,我说我不出国,我生病了。可是他们不相信,一起笑,还是把我送到幼儿园里了。”

“我就相信你。你说,生病了是不是不舒服?”

“嗯。”

“那要你离开我你会舒服吗?”

“不舒服。”

“怎么样,这就是生病。不舒服就是生病。”

“那怎么办啊?”

“让我想想。”

又沉默了一会儿。

“哎!我知道了,”男孩兴奋地打破了沉默,“我们可以结婚啊!”

“结婚?”

“嗯,结婚了你就是跟着我了,而不是跟着你爸爸妈妈了。”

“真的?”

“当然啦,我小姨结婚了就从我外婆家搬了出去,我妈妈结婚之后就跟我爸爸一起了。”

“对啊!”

“我看这样,今天放学回家后就跟爸爸妈妈商量一下,他们不愿意也不行,反正我们已经相爱了。”男孩很果断地说。

“如果,如果他們不同意我们结婚怎么办?”女孩嗫嚅着说。

“就告诉他们,我们已经相爱了,有很长时间了。就算,万一他们不愿意我们再想办法——咱们赶紧回去睡觉吧,老师发现了又要骂了……”

我的朋友赶紧躲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两个孩子又玩得非常开心了,好像他们上午不曾有过离别的伤感。

我很喜欢听朋友讲他们班上小孩子的故事,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被深深地感动了。眼睛一闭就仿佛可以看见一个小小的马桶上同时坐着两个孩子的情景,他们神情肃穆,面带忧戚,他们那样认真地商量着结婚的事情。

后来呢?我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

后来?后来女孩子就跟她爸爸妈妈移民加拿大了。

男孩子呢?

男孩子总是生病,我估计也不是真生病。反正就是今天来,明天不来的……

我有点后悔问了一句“后来呢”。

手帕与树枝

文/王淑芬

凡是身在小学四年级的女生,必须知道一件重要的事。

“千万不要碰到男生的手,手会发臭。”女生们全都在秘密地传着话。

“可别摸到女生的手,小心中毒。”没想到男生们也在互相警告。

没错,凡是十岁的小孩,都应该有这种英明的见识:男生和女生不可以牵手。

道理很简单,男生和女生种类不同,彼此有仇。男生嫌女生唆爱告状,女生看不惯男生的粗鲁野蛮。

然而,重大的考验降临了。老师规定,跳课间舞时,男女生必须分站两排,手牵着手婆娑起舞。

为了保住我们的清白,大家利用下课时间,在厕所旁边召开秘密会议。

张妮妮的语气十分激动,“哪个臭男生想牵我的手,我一定狠狠地……”

可是她想不出来应该“狠狠地”怎么样。

我们皱起眉头,决定不论如何都不能让男生碰到我们的纤纤玉手。听说,只要一牵手,男生的指纹就会印过来,永远洗不掉。那不是倒大霉了?

最后,我们研究出一条妙计:跳舞时,每个女生都捏着手帕,让男生牵着手帕跳。这样一来,表面上是两个人牵着手,实际上,中间还隔着一条手帕。老师戴的眼镜镜片很厚,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

办法想出来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张妮妮说:“还好,我不会有压力了。”她很讨厌男生,一听到要跟男生牵手,吓得连可乐都喝不下。

终于,紧张的一刻来临了。课间活动的钟声一响,老师便要我们到操场排好队伍,准备跳舞。

我捏住手帕,悄悄地往身边一瞄。天哪!居然是“老戴”。

老戴是我们班的学艺部长,平常就爱跟女生作对。我怎么会如此不幸,沦落为他的舞伴?不过,没关系,我手中握有法宝。等一下我会警告他,让他牵住手帕的另一头,离我的宝贝玉手远一点。

谁知道,男生们也早有准备。只见他们一走到操场,排好队伍,便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截树枝,还有人蹲下来拔一棵野草。

男生就是男生,想用树枝野草来让我们牵,没格调。

音乐开始了,老师一声令下:“手牵起来。”我便捏着手帕,老戴拿着树枝,我们都伸出手来。

“牵我的手帕。”我低声命令老戴。

老戴却看我一眼,说:“牵我的树枝。”

于是,我用手帕去“牵”树枝,他用树枝靠着我的手帕。为了不露出破绽被老师发现,我们很辛苦地将手微微举着,保持“牵手”的样子。等一曲舞结束,我的手臂真是又酸又累。

第二天,我竟然忘记带手帕。没办法,只好牵着老戴的树枝跳舞了。

我简直可以去竞选“迷糊笨蛋傻大姐”,因为,到了第三天,我又忘了带手帕。也就是说,我只好一直牵树枝。

那一天,当我的手伸出去,又是空荡荡的,没有捏着手帕,忽然,老戴把手中的树枝一扔,也空着手,朝我伸过来。音乐响了,我来不及蹲下去拔草,就这样,我和老戴牵了手,勉勉强强地跳着。

老戴的手出着汗,黏黏滑滑。最可恨的是,他将我的手握得好紧。那一刻,我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有些紧张,有些好笑。我偷瞄着老戴,他却目不斜视,猜不透他为什么要扔掉树枝。

故事最后的结局嘛,隔一天,我把嚼完的口香糖黏在手上,让老戴也沾了一手黏糊糊的泡泡糖胶,以示惩罚。

从此,他又开始带着树枝来跳舞了。一直到毕业,我们没有再牵手跳舞。但是我永远记得这件事。

当时的月亮

文/郁雨君

已经差不多写了百万字了,但还没提及那两个字:初恋。

今天妈妈还在说:“你开窍晚,一直是个让我们省心的孩子。”

我却清晰地看见时空那头,一个头抵着院墙的女生,趁妈妈出去买酱油的几分钟,短而猛烈地哭泣,我甚至听见了眼泪噼噼啪啪打在夜来香叶子上的声音。

十七岁,喜欢一个男生,坐在我左前排的男生,他总是默默地笑,笑着笑着耳垂就红了。日积月累,莫名喜欢上一个安静的侧影,还有一对害羞的耳垂。

男生会修灯泡,还会通下水道,会干那些通常只有爸爸才会干的活。我觉得他是个了不起的男生,沉默,有力。

当然不会开口,打死我也不会说出来。

期中考试后集体郊游,爬山,坐在竹林里吃面包,都是男生一堆,女生一堆,互相不搭话。我们正好背靠着同一根竹子,我在这一边,他在那一边。不骗你,我都听得见他的心跳。

吃完面包就下山了。我落在最后,等别人都走远了,赶紧掏出薄薄的一分硬币,在那根竹子上刻了两个数字:10、29,我的学号和他的学号,并排挨在一起。

是想暗暗纪念我们靠得很近的那一刻吧?

我飞奔到山脚,发觉他们都挤上了末班车,除了我。

车子绝尘而去,我追了一阵,哪追得上!一个人蹲在路边,泪珠落在膝盖上,背后是矮矮的模糊的群山。

公车突然刹住,我看见他奔向我,然后呼啦啦,其他人都跳下来了。

那天晚上,马路边小河里的月光也像奶泡一样泛着清甜的光芒。我们开始步行,男生和女生开始三三两两交错在一起。走累了,他脱下跑鞋,我坐在他的鞋面上。他拔了一枝蒲公英,眯着眼睛吹啊吹,神情虔诚。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欢喜。

从佘山到松江,走了四个半小时。华灯初上的大街,我们挥手道别。走读的和寄宿的,分成两拨。我第一个掉头就跑,因为不想听他说再见。

我们开始天天写信。为了交换,每天都挨到最后去打午饭。从早上睁开眼睛开始,早自修、第一节课、第二节课……人一点一点爬上喜悦的巅峰。

其实,我们甚至都没写过那两个字:喜欢。其实,我们只是好奇,生命力第一次通过彼此进入对方那个神秘的异性世界。

他把我的信藏在床垫子下,靠近枕头的位置。他没有一只带锁的抽屉。换季时,他妈妈翻晒被子,一切大白于天下……

他被二十四小時管制,上学和放学爸爸两头押送,在校时低一级的妹妹是甩不掉的小尾巴。他任性地抵抗,骑着车子撞墙,踢足球踢得骨裂。

高三开学他没来,听说得了很严重的肾病。

我混在同学堆里,战战兢兢去医院看他。他脸色惨白,躺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我躲在人群背后,听见他妈妈叹气:“造孽哦!”

回家的公车挤得暗无天日,一路上我不停地转着一个可怕的念头:他要死了要死了……一想到妈妈要是知道了乖乖女儿干的这件事,我害怕得心脏都缩成一团。

到家后,我拼命维系着外表的平静。我小心翼翼走路,因为我相信,只要稍微摇晃一下,眼泪就会哗地冲出来。

终于,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一瞬间我哭得飞沙走石,惊涛骇浪。透过滚滚泪水,我读着他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他的字和我一样蟹爬,而且三张纸里有一张半都在说明一道方程式的两种解法。

“其实很简单吧?”他苦口婆心,“千万不要放弃数学,比语文容易赚分多了。”

他还觉得奇怪:“给你写信那么容易,可一写作文就头疼!”

他向往着:“每天吃好晚饭,妈妈在水槽里洗碗,爸爸在一旁修修这修修那,叮叮当当,哗啦哗啦,我就觉得幸福啊幸福。要是以后……不写了,要不,你就猜出来从佘山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吹着蒲公英许了一个什么样的愿望了。”

那么多那么多年以后,我终于对着电脑,清晰地和多年前那个顽固羞涩的小姑娘重叠在一起。想起在当时的月亮里,那个外表腼腆、内心激烈的男生许着那样一个似乎不应该属于十七岁年龄的郑重的愿望,又一次,我毫不害羞地哭泣……

也许,爱是一个慢慢长大的孩子,初恋时他还没学会走路,所以总是跌倒。

菜刀喜欢你

文/桂文亚

高明俊把我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扭,圆睁着两只眼白很多的斗鸡眼对我吼着:“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我痛得嘴巴都歪了,可是还很努力地做出不在乎的鬼脸:“光头蛋包!光头蛋包!大笨蛋!”

光头蛋包高明俊简直气疯了,不但腾出一只手加劲猛扯我的长辫子,还赤着脚踢我的膝盖。

“不要脸!只会欺负女生,不要脸!”我又扭又叫,也用大皮鞋回敬他的破膝盖。

呜哇!快来看女生男生大决斗!

马头这么一嚷,引来了好多人。我被光头蛋包扭得头都昏了,恍惚看见阿呆、铁盆、毛屁都围在四周,一边拍手,一边喝彩叫好。我也快气疯了,这些臭男生、笨瓜头,总有一天,我要叫你们死在我的大皮鞋下!

我继续乱扭乱踢,把口水吐在光头蛋包的光头上。气死人了,这个男生简直比大河马还壮,在他面前,我简直是小虾米。

啪!不知从哪儿弹来一条橡皮筋,不偏不倚打中光头蛋包的大鼻子。

“啊!”蛋包立刻捂着鼻子喊痛,我乘机甩脱他的手,使出最大劲,把大皮鞋踩在他的光脚趾上!

“妈妈呀!”光头蛋包痛得跳起来,腾出一只手去拯救他的五个脚指头。

我扭头就跑。跑了五六步,回头一看,怪了,光头蛋包居然哭了起来,不但哭了,还口齿不清地骂人哩:“哪个蛋偷袭!我要告老师啦!”

“神经病!打女生还敢告老师!”我远远地朝他嚷。

上课了,老师严肃地走进教室,不用说,早就有人打小报告了。老师先用眼睛扫着光头蛋包,再扫到我的脸上。

“剛才下课打架的人到前面来。”

我瘪着嘴,不甘不愿地走向讲台,光头蛋包也一拐一拐地走在我旁边,继续朝我翻白眼。

“再过一个月你们要毕业了,同学好几年,总应该有点感情嘛!怎么还打架呢?蛋包,你这么大的个子,打女生好不好意思啊?还有阿桂桂,你居然也会打架,太不像话了。”

“老师!都是蛋包(阿桂桂)他(她)……”我们两个人异口同声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

“好了,不要再吵了。不管什么理由,动手打人就是野蛮的行为,罚你们站一节课!一人站一边!”

这怎么公平嘛!我气得肚子一鼓一鼓的。

光头蛋包是我们班的大恶霸,他最大的兴趣就是欺负女生。有些胆小的女生,常被他塞在抽屉里的死青蛙、死蟑螂吓得哇哇大叫。更可恶的是,每次我们女生好好的在玩橡皮筋、跳房子,他不是把别的男生往我们身上推,就是用大赤脚把我们的跳房全部抹掉!

我实在忍无可忍啦!所以决定在毕业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这就是我们打架的导火线啦!为了“正义”,我也弄了一条死蛇扔进他的抽屉里——没想到,形迹败露,被蛋包的死党阿呆发现了。当蛋包拎着死蛇甩到我面前时,我们一言不发就打了起来。

不过,说真的,要不是那一条神秘的橡皮筋救了我,说不定我的两只胳膊早就被扭断了。

在讲台前面罚站,还是几年来头一遭,我又羞又恼,低着头,忍不住就流下“悲愤的”眼泪。我真的很气老师,她只认为打架是不良行为,可是她怎么不先问问清楚打架的原因?难道我们女生就只有受欺负的份儿吗?

老师在抄黑板,大家都很安静。

啪!什么声音。

“哎哟!”又是一条橡皮筋,不偏不倚打在光头蛋包的光头上。

“老师!有人打我!”光头蛋包哇哇叫了起来。

“是谁打的?”老师停止抄黑板,非常生气。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莫名其妙地摇摇头。

“有种站出来啦!干吗偷偷摸摸暗算别人!”

“你才是暗算大王!活该!”我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再骂,我就揍死你!”光头蛋包做出打人状。

“好啦!”老师也大吼一声,“你们两个简直太过分了!下一堂课继续罚站!”

“不公平!不公平!”我大声抗议。

“老书(师),要滑(罚),滑我好了,橡皮筋树(是)我打的!”

“菜刀!”老师惊讶得眼镜都掉到鼻梁上了。

课堂上一阵骚动。菜刀!我们班的模范生!那个从来不吵架、不打架、成天笑眯眯、看起来傻乎乎、一口“台湾腔”的模范生!

“老书(师),光头蛋包孰(实)在很过混(分),一天到晚只会欺护(负)女生,我看他有够讨厌。”

“唉,你们这些小孩子,真把我给搞糊涂了。”老师鼻梁上的眼镜继续往下滑……

毕业典礼那一天,菜刀代表全年级上台领奖。

坐在我旁边的光头蛋包,斜着眼白很多的斗鸡眼对我说:“不要脸,菜刀喜欢你!”

“哼!要你管!”我朝他呸呸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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