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山的诗意栖居
2017-05-27薛菲
薛菲
翻过3座大山,转过700个弯道,4亿年前的巴山腹地曾是一片汪洋大海。如今在汉中黎坪,一个被叫做龙山的地方,仍旧保留着自然角逐进化而来的龙鳞奇石。在松树林立的峡谷中,我试图去触摸属于大地之上的诗意栖居,感受着天然原始森林里,一处被时光雕琢却不曾遗忘的自然杰作。
大山深处的原始气息
葱郁的植被覆盖着群山,翠绿铺满眼帘,映衬着湛蓝的天空。云朵像是远处的雪山,伫立在视野尽头。隆起的褶皱段带下,河谷深切。碧绿的峡谷里偶有几抹鲜红,那是绽放之中的映山红,正舒展得大方美丽。本该东去的溪水,在这悠长的峡谷中却是向西流动,这是龙山为世人惊叹的“西流河”,与群山和松林相映,通彻清明,流动得缓慢至极。这样的景色,以往是不常见的,却也令人感到亲切。
同行的班车里坐满了当地人,他们带着从县城买回的生活日用品,神色喜悦地大声讲着方言,听起来极为亲切。路过一段梯田路时,有几头老黄牛勤勤恳恳地在田间耕地,悠闲地甩着尾巴。庄稼地边的房屋,看起来十分古朴,灰矮的屋檐下坐着种地的老汉,仿佛若有所思地叼着烟。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便会从山下的县城一次性采购日用品。来回蜿蜒的山路,早已和他们的辛勤耕作融为一体。靠天吃饭,靠山行走,大山深处居住的人们就是如此这般度过了一个个春夏秋冬。
大山深处保留著原始的耕作生活,在原始的生活方式里,似乎看不到现代城市带来的俗媚之气,而那些质朴醇香的品格,却在文明的进程中不断锤炼,让外人踏上这片土地时,感受到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
物种角逐后生命印记
这里平均海拔1500米,属于川陕交界处的扬子准地台北部边缘。当时间还在4亿年前,这里没有满眼的山头林海,而是一片汪洋大海。冰川携带泥沙堆砌成的山丘,掩于尘土之中被时间打磨后,成了眼前这座山,因其表层成龙鳞状,加之不同形态的组合,似一条蛟龙盘踞,故名为龙山。
红褐色的山体附着在土地表面,隆起的褶皱层叠纵横。岩石裸露着,线条分明的纹路深浅不一,嵌在岩层表面的生物化石,却还能看得分明。在这场自然角逐中,古海生物在海底沉默,只留下这些可见的生命凭证。
而此刻,4亿年后的我,正凝视着这仿若新生却又古老的生命化石。化石样本形态各异,有的残缺不全。当地人介绍,这是一种海生无脊椎肉食动物,外壳坚硬,凶猛无比,因古印度将中国称为震旦而得名震旦角石。另一种化石名为笔石,是群居的蠕虫生物,身长只有5厘米,却能记录同时代海洋生命的年龄。我伸手去触摸这些远古化石,闭上眼睛开始想象,像是可以看到远古时期,她们在这片海底自由穿行,生命旺盛。
经过时间推移的自然万物,现在看来是平常,更是自然,仿佛那些偶然发生的生存交斗已被时间抚平,如今呈现出祥和的模样。达尔文又称这样的协调平衡是自然选择,可以使自然界长期保持一致的面貌,虽然最细微的一点差异,就会让一种生物战胜另一种。但介于这些偶然与必然之中的生命,亦是自然造物,如同一切都不曾发生,却已经历了一切。
流水与岩石的神奇造化
天成的草场里,一片翠绿。阳光透过古树倾泻而下,投射到石岩表层,忽明忽暗,像是来自远古时期的一幅画作。生长在龙山高处的巴山松林,松脂清香。这些常绿乔木喜光,在温热的气候下,生长得格外旺盛。而岩石在自然的风化水蚀后,也能变为重新滋养树木的土壤,与它们相生相存。在这片巴山松林面前,我再次领略了自然的神奇造化。
沿着石砌小路,可以到达山体内部。小路狭窄曲折,延伸至新开凿的洞口。野花开得正艳,点缀着潮湿地面上的绿色植物,沾染了湿气的石头很光滑,看得清表面的光泽。山洞里有大块岩石,夹道列于小路两侧。明暗有致的岩层表面,继续展示着不同力量挤压而成的时间造化。阳光从岩石的间隙射入,顺着光看去,蓝天白云下,松枝招摇。当原始人类还不曾筑建现代城市,点燃钻凿自树木的火焰,在这山洞之中沉默寂静的时候,该是一种怎样的栖居。
洞口外,一座木质的小桥横亘在两座山体之间,需要跨过的——不是河;山体上,经受流水摩擦后,形成凹凸不一的岩层上——没有水。这就是龙山的“天瀑”。而“天瀑”的全貌,则要站在侧面的山峰上才能看得完全——侵蚀之后的典型地貌特征,切面高低不一,顶部却也平整。干渴的岩石表面如今没有一丝溪水落下,只留下瀑布从山体坠下的痕迹。时刻还能感受到溪水从山顶倾泻而下时的巨大张力。而浑然天成的景象,都只能交托于想象。流水与岩石之间,是自然用手捧起的无常造化。
来自德国的诗人荷尔德林,在诗中这样写道: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安居于大地之上。这种感叹大抵是出于对自然的惊叹和渴望,才会敬畏人之于自然的川流不息。大地之上,没有尺规,存在的诗意便在这自然中一场关于平和的角逐,岁月流转,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