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山
2017-05-27侯马
侯马
业余,他给探险家当向导
驮着他们的行囊
在地球的最高峰
爬上去爬下来
他自己的事业
是转山
在巨峰脚下匍匐
经年累月地寻找自己
李壮点评:一首很简单的诗,意味却不简单。此处并置的两番场景,单独来看似乎都不能算是陌生。攀登珠峰近年来似乎成为了一种时尚,除了极限运动爱好者,各种成功人士也纷纷加入,显然挑战第一高峰比安全地打打高尔夫球更能彰显政商大鳄们的非凡气度。至于转山与磕长头,更是被摄影师和进藏文艺青年们一拍再拍、一写再写的对象。这一切导致我们对西藏与珠峰的想象长期笼罩在媒体的镜头强光和小清新的迷醉光环之下,以致于时常出现应激性失明般的审美疲劳症状。在这首诗里,两个场景被并置在一起,却又各自携带着微妙的错位和偏移,由此产生出了与众不同的审美张力。在“业余”和“事业”的倒错之中,凸显出来的是一个令人动容的转山者形象,并在情感体验上完成了一次高纯度的还原。
作者创作谈:《转山》从根本上来说写的是信仰。
最早我想写一个童年时的困惑,就是我看到在光辉的登上地球巅峰的探险家之侧,总有一个或几个矮小的东方面孔的人,毫无疑问,他們同样登上了巅峰,而且,他们表现的更为不凡,因为通常,探险家手里挥舞着旗子,他们依然背着沉重巨大的行囊。为什么他们的登顶不被承认,或者说无人宣扬。这种不公使我不安且不解。
后来我知道了这些人是夏尔巴人,也知道了夏尔巴人也并不是在登顶方面有多么异于其他人种的天赋,登往珠峰路上的尸体60%是他们。在人类尚未开始诸如此类的探险之前,夏尔巴人也鲜有人登顶。在这点上,我为他们鸣不平的感觉渐渐被一个明确的理念取代,那就是自觉。
自觉是人的自觉,文明的自觉,是人类通往未来的梯子。我意识到,人,在自觉中反复诞生,而夏尔巴人也必将在自觉中又一次诞生。所以,我们的事业首先不是谋生,当然也不是所谓的登顶。
“转”是一种致敬的方式。当我在布达拉宫感受到它的真谛,在青海湖畔看到仓央嘉措转山转水转佛塔的诗句时,我作为一名自觉的夏尔巴人诞生了。人们视为畏途的,我可以付出努力克服,爬上来爬下去。但我作为一个人,成功的巨大诱惑和荣耀并非我所愿,我心中有比珠峰更高的山,匍匐的身下有比自己更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