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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故乡的火车

2017-05-26程应峰

幸福家庭 2017年4期
关键词:靠窗母女俩盒饭

程应峰

找摊点草草填了肚子,匆匆赶赴北京西站。拉着行李箱,随人流走过天桥,走进候车室,时间还有富余,静坐室中一隅,顿然之间,有了几分故乡在望的安适感。

大都市总有大都市的气韵,连火车站也一样,无处不在的广告,一不留神,就深入了一个人的内心。候车室虽然人多,但并不嘈杂。互联网年代,各人看各人的手机,各得其所,人与人之间的言语交流自是少了。检票口醒目的显示屏,滚动着发车的时间。播音器里适时的提醒,让候车的人,偶尔会抬头看一看。

對面座位上,清秀的母女俩靠在一起,亲昵地聊着天,呢呢喃喃,分外亲切。离她们不远处,一女子孤独地蜷在椅子上,阴郁的目光投向远处。这个女子,远远地是很耐看的,但其精致的容颜,无法掩盖内心的不安,抑或是红颜薄命的忧伤?

这就是截然不同的人生。但无论怎样的人生,只要在火车站这样的场合,大抵都会浓缩成两个点,彼此相遇,然后擦肩而过。常常是,一个人的过去和现在,现在和未来,纷至沓来,瞬间而急骤地纠结交错在一起。就算没有半点语言交流,还有对视,冷冷的,或热热的,就一眼,便落入了心底。

踏上站台,在长鸣的汽笛声中,我看见一对紧紧相拥、依依不舍的恋人,演绎着咫尺天涯的爱情。我又看见了清秀的母女俩,女儿拖着行李箱,欢快地上车,而那位母亲的目光,越过他人的肩头,追寻着女儿的身影。她的一只手似在挥动,但久久地停在了空中,直至女儿的身影在视线中完全消失。

上车坐下,邻座恰是那位孤独的女子。在靠窗的座位上,她神情漠然,失落怅然。火车启动了,一些关于北京的片段开始在脑海里翻飞。渐行渐远的,是异乡;分秒逼近的,是故乡。

无论身在何处,我只想做个简单的人,简单到只有思绪,绝不愿处在人与人之间复杂的交往中。就像我出门在外,只爱带一个小小行囊一样。惟有简单,才有可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一些我乐于去思考的问题。不用过度猜想,我也知道,眼前这个容颜精致的女子,定是遭遇了人生的纠结和烦扰。

在良久的枯坐中,在纷繁却迷蒙的思绪中,餐车推过来了,我要了份盒饭,顺口问了声旁边靠窗而坐的女子,要盒饭不?她露出了难得的友好的笑意,却摇了摇头。

我很快将盒饭一扫而光,也将饥饿感、疲惫感一扫而光。精神头回来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又鲜活起来。一个小男孩,有位置不坐,偏在年轻妈妈身上变着法子折腾。妈妈怎么细声细气地说好话,小男孩依然故我。我想,如此顺从孩子的母亲,最终势必会害了孩子。在我正要对这位年轻妈妈说上一两句做人要有底线之类的话时,一老人背着手走到了小孩面前,厉声说道:“小家伙,你再不听话,我叫警察来抓你!”就这一句话,小男孩止住了嬉闹,低下了脑袋,乖乖地坐在了位置上。老人呢,看到了收效,自然满意地挥着手,微笑着走开了。

几个小时的车程,倏忽而逝,前面就是生我养我的故乡。那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那是一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地方,有我熟悉的城市,也有我熟悉的村庄。当目光落向故乡,我的内心就有了依傍。

近了再近,透过车窗,我看见故乡的田畴呈现出一片片浑黄,那不是稻麦,而是泛滥的雨水制造的浑黄。这一刻,我清楚明白地看到,因为连日暴雨,故乡已经被不容分辨地泡在了洪水中。

此情此景,我有了一分油然而生的伤感。

这样的季节,暴雨,对于城市人群也许没什么大碍;但对于我的父老乡亲而言,就意味着有灾难在生命中繁衍。也就在此刻,那个在我看来孤独的女子,接了一个电话,从对话中隐隐隐约约听得出,她家遭水灾了。在挂电话前,她清晰地说了声“莫急,有姐在呢,就到了”。听似从容的言语,却无法掩盖内心的焦虑和忧伤。

这就是生活,在异乡的天空下,总是没有理由地怀想故乡;而一旦置身故乡的土地,又总有没完没了的困扰和惆怅。

(摘自《大江晚报》2017年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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