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五娘”背后的故事

洪少霖

“陈三五娘”是一个古老的汉族民间传说，在粤东、闽南、台湾和东南亚华人聚居地区家喻户晓，现在主要以戏剧方式流传，被列入第三批广东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和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其剧本也是最早的闽南语出版物。而忠顺尊王的信仰，则是陈三五娘故事的一个延伸，因为所谓的忠顺尊王，就是陈三的兄长陈伯贤。他因全家殉国难，为泉州当地人民所敬仰，尊为神灵，为其修庙立像，一直到现在。而每年的正月期间及传说忠顺尊王的生日那天，父老乡亲们都会巡游志庆，以彰其忠。

“陈三五娘”传说

“陈三五娘”在中国关于爱情的民间传说中，是结局还算美好的一个。陈伯贤兄弟皆出生于而今的泉州洛江区河市镇梧宅村。故事讲述陈三送兄嫂往广南上任时，路经广东潮州。在元宵灯会上与富家女子黄五娘相遇并互相爱慕。黄父贪财好势，将五娘的婚事许给富豪林大。五娘不满，心中愁闷。陈三重来潮州，乔装磨镜匠人进入黄府，五娘在绣楼投以荔枝及手帕向他示爱。陈三在磨镜时，故意将镜摔破，借口赔宝镜，卖身黄家为奴。后林大强娶五娘，陈三和五娘得到丫环洪益春相助，私奔回到泉州。

梨园戏《陈三五娘》是福建省最经常上演的传统剧目之一，改编后的歌仔戏是传统四大出之一，也是广东潮剧的传统剧目。另有同名电影等多种艺术形式在世间广为流传。但 “陈三五娘”相关的戏剧在潮州一带却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演出，闽南的一些黄姓村落同样如此，这大概是他们顾及到自己脸面而致。而《陈三五娘》在陈三故乡梧宅也同样全无影踪，只因据民间传言，上世纪50年代，村中播放电影《陈三五娘》，银幕悬挂于“陈三墓”的两根高高的石柱上。不料播到陈三受难的“审陈三”一幕时，一根好端端的石柱却突然折断，当地人们深深记住了那离奇的情节，由此半个多世纪以来，在村里看戏从来不会有《陈三五娘》。

而故事之后的故事，则是陈三与五娘在潮州，几经周折终成眷属。回到泉州以后，隐居于梧宅村中。梧宅村附近有朋山岭，隶属清源山脉。岭上有古庙，名“青阳室”，亦称“清凉室”。如今已坍塌，只遗断壁残垣。据文史专家考证，“青阳室”是陈三隐居读书的地方，在上世纪40年代，那里还出土过陈三的墓志铭。墓志铭内容为：“吾邑世家子陈麟，字伯卿，行三，风流倜傥，工诗善文，无意仕进，时人称之。尝游潮邑，娶潮邑黄九郎之第五女碧琚为妻……元兵入泉，杀戮宋室臣僚，伯卿不甘受辱，与妻碧琚投井死。其兄运使，于归家路上，遥望家门起火，亦于朋山之顶，与妻吞金自尽。元兵入侵，举家殉焉。”从这记载中可见，陈三与五娘的故事在历史上确实有发生过。但因为宋末元兵南侵，结尾相当悲壮。

兄弟妯娌皆忠烈

南宋末年，元兵进入泉州，大肆杀戮，陈家宅院被焚毁，陈三、五娘只能双双出逃。慌乱中，五娘的一只绣花鞋不慎落在一口井边，陈三误以为五娘失足落井，痛不欲生，纵身投井。随后，五娘发现亦投井殉情。而在朝代变更战乱之时，陈伯贤由广东回福建，临近家乡时，遥望家门起火，又闻陈三、五娘噩耗，悲痛难忍，于朋山之顶，与妻吞金自尽。

陈三其兄与嫂吞金自尽等事迹都可以在那墓志铭中读到。据梧宅村当地老人说，上世纪70年代，他们曾在村中见过陈三夫妇当年殉情的那口水井，而今已被掩埋。

據传，现实生活中的陈三、五娘日子过得磕磕碰碰，因五娘终生不孕，陈三断后，而其兄长陈伯贤的两个儿子遭元兵追杀，一个逃生到厦门，一个则去了潮州。民间传说陈三、五娘为金童玉女转世，本应成不了夫妻，因而不曾有后代。他们过世后曾在地府发誓：只当榕树倒根、铁树开花、麻雀“开步走”，才会再次转世。然而，前两种已然世有所见，后一种却是无人得见。因为麻雀在现实中非飞则跳，不曾有人见它们“开步走”。

另外，还有一样传说，陈三、五娘逃难时，五娘随身婢女洪益春跑在前面，得保性命。现今南安英都部分洪氏族人为陈三与洪益春后裔，但正史并无此记录。而运使公广东潮州的后裔近年来曾组织前往运使公故里泉州洛江寻祖归宗。前些年，厦门岭兜陈氏宗亲也到梧宅村寻根，留下一族谱《揽都陈氏岭兜社史》，书中多处提及他们是广南转运使陈伯贤的后裔。

相传，“梧宅”村名也因陈伯贤见陈家祖宅被大火焚毁悲叹“吾宅被焚”而得名。后人尊重陈伯贤夫妻抗元气节，便在吞金处建祠塑像以纪念。而今，泉州田边社区及石狮一带等地百姓们修建有祭祀陈伯贤的寺庙，百姓们以祭拜的方式将其忠烈一代代歌颂、传扬！

陈伯贤化身忠顺尊王

泉州清源街道田边社区，距离梧宅村约11公里，可以说是非常近。在这里的田边社区居委会旁，有一座百年以上历史的王公宫，主要供奉忠顺尊王陈伯贤，当地俗称运使公，运使即为其官职广南转运使，公为尊称。而“忠顺尊王”这一称呼查不到任何朝廷的正式封号，应该是民间自封，特以忠字彰其节烈。配祀陈伯贤夫人、温爷公、戏神田都元帅雷海青、夫人妈等神灵。其占地面积200平方米，文革期间一度被毁，1993年信众捐资重建。建筑为石木结构，一进三开间，坐西南向西北，屋顶雕龙画栋，双龙戏珠。宫前两棵古榕，同样百年以上历史，而今浓荫蔽日，显现清幽。

如果在古时，站于福建泉州清源山上，从高处望下，田边百姓的房屋格局形似一条巨蟒，因而所在地亦为蟒蛇穴。其中第六居民小组陈氏祖厝及埔下自然村的位置形似蟒蛇头，第一居民小组貌似蟒蛇尾，而忠顺尊王宫为蛇脐。曾经的“天沟”为蛇须，蛇头在其中间，正好两边长须相近。田洋自然村为蛇舌，小洋塘（墩后）形似小青蛙，整体形状看上去，蟒蛇如是想要将蛙吞食。

目前，田边社区居民以陈姓为主，当地陈氏族人现有700多位，主要居住于第一至第五居民小组。在当地，陈、吴、杨、郑、丁等多姓一同供奉运使公，并尊其为田边地域境主，俗称境主公。

据田边长者陈志葛讲述：一年，泉州大旱，普明村、南大街两旁及乡里皆摆香桌，虔诚遍布，场面宏大，那是百姓们向忠顺尊王祈雨，并许愿得雨后便摆宴谢神。然而，百姓们没想到的是：雨来了，但那个时代的近郊排水系统却是十分简陋，从而导致普明洪水泛滥，百姓未能还愿。

忠顺尊王民俗现状与忆述

当地每年农历正月十九，皆会举行运使公巡境、天香活动。祈求运使公保一方风调雨顺，太平兴旺。当天，田边百姓皆齐聚宫前，敲锣打鼓，燃放鞭炮，举行出巡仪式，而后轿抬忠顺尊王和王母等神灵塑像巡游全境，足迹遍布全社区每一条道路及每一个中上规模企业。沿途百姓备好供品进行燃香焚金跪拜并乞火，每到一处，鞭炮轰响十分热闹。

每年农历三月廿九，该社区百姓亦会举办传统运使公佛生日。百姓家家户户备丰盛菜肴，到王公宫内进行祭拜，祈求家人平安、生意兴隆等，并燃放鞭炮、焚烧金纸，邀请戏班在宫前戏台演出高甲、梨园等戏用于敬神，且宴请亲朋好友。近年，每逢佛生日，当地经常连续上演七至十天戏剧。

在建国之前，每年正月十九，忠顺尊王巡境之时，田边民间有着一套相应仪式。仪式由角螺响起为始，多位田边人穿着师公（道士）服饰，指挥百姓轿抬忠顺尊王巡视全境，以达避邪、祈福之效。

出发之际在宫前的开拨仪式中，有数位乩童随道士的祷告声随意舞蹈。起舞中，哪一位跳得最高超或最为起劲，相关人员就会把一根三十多斤重三米多长的“签铜”（音）插过那一位占童的两腮，两位协助人员手拿两根木叉由下由上帮忙支撑托起“签铜”。而后，乩童坐在竹制轿上，由四人抬起，一同随尊王巡境。巡境结束后，众人将“签铜”拨出，用香灰将伤口覆盖，一般伤口只需两三天即能康复。

仪式中，另有两位乩童上身光露，背绑竹条，另有两人手拿两把铁质宝剑在他们背上一次次随意砍伐。当时场景，往往乩童后背血痕遍布，血珠滴滴凝结，鲜血时而落地。不过，由于乩童内心信仰虔诚以及无法言说的神奇之处，他们每每不觉疼痛，最后也是香灰覆盖，轻易便得以恢复。

当然了，以上这两样现在只是凭忆述口口相传，已经不可能再重现了。

除了数位乩童的神奇之外，还有着“钉桩”仪式。一般选择七位左右田边百姓，他们在仪式开始后，迅速跑遍当地的每一境域，每一潭池，每一地沿，每一旮旯去打木桩。木桩往往是二十公分左右的木块，一端平实，一端尖细，便于用锤子打进田地之中。由于当年南台岩属田边管辖，距离较远，因而来去一趟，哪怕用奔跑、跳跃的速度也至少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样的仪式象征着忠顺尊王守护地域的范围，也象征着田边境内妖邪恶人不得侵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