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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伞

2017-05-24何瑞丰

读书文摘·经典 2017年5期
关键词:伞柄雨丝泰戈尔

何瑞丰

悠长寂寥的深深雨巷里,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彷徨着,她撑着的是一把油纸伞。细细的雨丝飘下,落在伞上,激起水花,碎碎的水珠在油纸上滚动着,在伞的边缘处悄悄滴下。雨的故事在云朵里找到了开头,最后在伞这儿留下一个美好的结尾。伞从上方看上去就像一朵盛开的花,是一朵向日葵,当然它迎接的不是阳光,而是摸得着的雨丝。

天空中有云朵,云朵中有雨,号角声一但吹响,雨就争先恐后地落下。雨滴打在伞上是有响声的,那响声时而混浊又时而清澈,伴着风声,便谱成乐曲,在耳边回荡,同时也沿着伞柄滑下,钻入手心。

祖父有一双大手,那手握着伞柄,举过头顶。他曾经问我伞面下有多少根铁骨。幼小的我当时竟迷惑起来,是六根、七根还是八根、九根?我急忙抬起头来,望着那伞,细数起来。一、二、三、四……随着我数一声,就有一滴雨滴从伞骨上落下。哦,是八根,是八根,我惊呼着,回过头来看我祖父,他脸上有着慈祥的微笑,他双瞳中也抛来了慈祥的目光,那微笑在雨中是潮湿的,那目光也是潮湿的。我知道,当太阳升起来时,那股潮湿的水汽会蒸发殆尽,那微笑,那目光会变得像原来一样得沧桑,透着一种来自遥远岁月的雨的微光。我明白了什么是时间煮雨。

我踏在水纹雕琢的方砖路上,每一步都踩得那方砖间缝隙里冒出水泡。手撑一把伞,静静地穿过雨的帘幕。不远处有一个老人,坐在小巧的竹编椅上,用目光扫过每一位雨中的撑伞者。他坐在屋檐下没有打伞,但他脚边却有许多伞的零件,他是一位修伞匠。伞匠,这个名词已渐渐从人们的脑海中淡去了。现在还有谁珍惜一把破伞?伞匠,他的手艺,他的故事又有谁会知晓呢?老人双腿在椅前交插着,两只黑而干枯的手搭在大腿上,微微前倾着后背,微微斜偏着头。他的目光仍在人群间跳跃着,在每个撑伞者身边徘徊着。我不知道他注意的是撑伞者的面孔,还是他们手中的一把把伞。终于,我走到了他的跟前,我這才看清他雨雾里的眼神。他右眼灰沉,放出一线线雨一样的忧愁,悲伤,像那雨一样的凄凉。而他左眼却在阴沉中闪动着一些细小的光芒,那些光芒像火花在四溅,像星光在游动。他灰白的双眉下的截然不同的目光在雨里被打湿了,它们潮湿了,沉重了,缓慢了,甚至是静止了。他的目光在雨中停留了,他的故事也在历史里停留了。伞匠们的故事像一场雨在历史中下过了。一场雨过后,再没有人知道怎样欣赏伞花,再没有人闻过伞花真正的花香。

泰戈尔的诗中说群花是在地下上学的,雨一来,他们便放假了。我想他诗中所说在大雨落下的时侯,一群一群从无人知的地方突然走出来,在绿草上狂乐地跳着舞的花就是伞花吧!诗集封面上泰戈尔的画像,他的目光深邃,沧桑。我极力想从他眼睛的深处寻找到答案,却看到了一层雨帘幕,顿时让他眼中的一切变得潮湿起来,那种潮湿的目光为何那样熟悉?我赶忙跑到镜子前,盯着自己的眼睛,可那双黑瞳中没有雨,没有岁月的雨帘。

有人说,雨是蔚蓝天空的一滴滴泪水。我仰望无垠的天空,盼望有那泪水落入我的眼,在我的瞳孔里化作一层雨的帘幕,让我的目光也变得潮湿,让我可以欣赏伞花,可以嗅到伞花真正的芬芳。但我知道那不可能,祖父,伞匠,泰戈尔眼中的雨是被时间煮过的,而我的却没有。

希望有那么一天吧,我能撑开一朵伞花,用潮湿的目光来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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