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阻击油气污染的行动

梁光源

据2010年有关数据统计，广东有加油站超过5590个、油库200多座、油罐车约3000辆，汽油年消耗量达800万吨以上。如不采取防耗措施，广东省每年排入大气的油气（VOCs）约达6万多吨。

从2007年起，环境保护部及各地政府相继出台政策及相关条文，要求油库、油罐车、加油站进行油气回收治理改造。目前，油气回收工作已覆盖全国各市、县，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但由于缺乏相关监督管理办法及企业、政府相关部门日常管理、监管不到位，效果差强人意。

不容忽视的污染物

“有关研究表明，储油库、加油站、油罐车在储存、运输、销售汽油过程中，大概会有450多种挥发性有机物排放到大气中。”广东省环境科学研究院大气所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汽油作为商品在销售过程中要经过多个环节，每次装卸后将产生0.18%的挥发损失，照此估算，汽油4次装卸后，将使近0.7%至0.8%甚至是1%的油气挥发到大气中。

“这些损耗主要发生在成品油的罐内调和、运输油罐车的收发油、加油站给汽车加油及加油站地下罐的收油等过程中。”东莞市加德士东城油站李站长告诉记者，以加油站为例，其油气污染主要集中在油罐车卸油、油枪加油时油气的外泄和挥发以及因汽车油箱满溢或加油操作疏忽造成的泄漏等环节。

油气是油品在储存和装卸过程中，受温度和气压等因素影响，汽油分子从液态的汽油中蒸发成为气态，并挥发到空气中形成的。在油品储存环节，油品在容器中，会因液体分子本身的热运动和空气流动，溢出油气分子，形成油蒸汽。在加油或卸油时，气相的油蒸汽会被液相的油液体挤到大气中。“还有另外一种情况也会溢出容器，因昼夜气温升降变化，汽油和油气热胀冷缩，当体积胀大时，将油蒸汽排挤呼出油罐。”李站长说，每批油品从炼油厂到用户的周转过程中，至少会发生五次溢出。

“此前有公司做过现场测试，在公路、铁路上每装1吨汽油，就有1.3公斤挥发掉，其排放到空气中的非甲烷总烃浓度最高达到1226毫克/立方米。”中石化深圳销售分公司相关负责人介绍，汽油在油库经过铁路和公路两次运转，每吨大约要挥发油气2到3立方米，而1立方米油气可使2000立方米的空气受到污染。“每1升汽油挥发到空气中，大约可以形成600到800升油气。”中石油设备经营技术服务中心技术负责人说。

油气的挥发污染物主要以非甲烷总烃为主，这类有机物经紫外线照射后，会与空气中的氮氧化物发生物理化学反应，转化生成臭氧和细颗粒物 PM2.5，是造成光化学烟雾、灰霾等大气污染现象的重要原因。

此外，加油站的油气挥发不仅会破坏环境质量，还会对人类身体健康造成一定威胁。去过加油站加油的车主、或居住在加油站旁边的居民都会有这种体验，经常能在油站旁边闻到一股浓浓的油气味。特别是有油罐车前来卸油时，总有一股呛人的油气四处飘逸，直冲人的鼻孔，让人感到呼吸不畅。

此前，中国工程院院士、北京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唐孝炎教授谈到油气危害时曾说过，汽油挥发在空气中产生的“油气”属于有毒有害的物质，其主要成分有苯、二甲苯、乙基苯及其他碳氢化合物，其中不少是致癌物质，而大多数加油站都建在城镇交通要道等人群相对集中地区。油气排放的高度是1.2米，恰好在人的呼吸范围内，长期吸入油气对人体的危害显而易见。

“汽油损害的主要是人的神经系统。”广州市中山肿瘤医院毛主任告诉记者，如果这些油气挥发物被人体过多地吸收，会对人体产生直接的危害，导致出现血液病和肝癌等疾病。其中，汽油中的重金属元素最容易沉积在人体的脂肪组织内，如果体内积累过多，会引起某些疾病，轻者是汽油中毒，出现头痛、头晕、记忆力减退、失眠等症状。

油气回收改造陆续进行

日前，在当地环保部门的带领下，记者先后到了中山、东莞、深圳、佛山、广州的加油站进行调研。记者在深圳中石化某加油站看到，数台小汽车有序的排列着等候加油，却闻不到丝毫汽油味，这得益于2010年前，该加油站投入资金对油气回收进行改造。来自深圳市计量质量检测研究院的数据显示，油气回收改造后，该加油站的油气处理效率为100%，优于国家标准。

“油气污染是近年来出现的一个新的、越来越突出的污染问题。加强油气污染治理工作已成为当务之急。”深圳市人居环境委员会大气处相关人员告诉记者，为了实现绿色奥运的承诺，北京是率先对加油站、储油库和油罐车进行油气回收治理改造提出要求的城市，随后，广州、深圳也借亚运会、大运会举办契机，进一步推动油气回收工作。

据介绍，2007年6月22日，环境保护部联合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頒布了《储油罐大气污染物排放标准》、《加油站大气污染物排放标准》和《汽油运输大气污染物排放标准》三个强制性国家标准，对汽油储存、运输、销售过程排放的油气中所允许的非甲烷总烃的排放限值作了明确规定。

“三个标准都明确规定了储油库及加油站在储存、收发和加注汽油过程中的油气排放限制、控制技术要求和检测方法。”湖北省长江大学教授孙昭瑞指出，如储油库应采用底部装油方式，装油时产生的油气应进行密闭搜集和回收处理；油气回收系统和回收处理装置应进行技术评估并出具经国家有关主管部门审核批准的报告；油气回收处理装置的油气排放浓度≤25g/m3，油气处理效率≥95%等。

“即使采取了一定的防耗措施，汽油从炼油厂的储油罐发出到汽车油箱内的全过程中，其累计损失量仍占其消费总量的0.7%～1%左右，如果不采取防消耗措施，排放出的油气将更多。”孙昭瑞说，所谓的油气回收是指采用系统密闭回收的方法将排放的油气，通过冷凝等方法将其转变成汽油并再次利用。

据统计，我国的汽油消费总量约7000万吨，按1%的损耗估算，每年的汽油损失量约为70万吨，按照目前每吨汽油零售价约为7000元计算，由此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每年约49亿元。

以2010年广东的数据为例，据了解，当时广东的加油站超过5590个，油库200多座，油罐车约3000辆，汽油年消耗量达800万吨以上，其中珠三角地区约为630万吨。由于汽油挥发性较强，据初步估算，如不采取防耗措施，广东省每年排入大气的油气（VOCs）约达6万多吨。

“这三个标准还规定了实施范围及具体时间表，如上海市、广州市、长三角洲和珠三角洲25个设市城市的加油站及其他地区承担上述城市加油站油料供应的储油库在2010年1月1日前完成。”广东省环境保护厅大气处相关人员告诉记者。

据介绍，随着环境保护部相关政策文件的出台，2009年初，广东省环境保护厅（原广东省环境保护局）出台了《广东省油气回收综合治理工作方案》（以下简称《工作方案》），要求成品油销售企业要进行油气回收改造，这标志着广东省将全面启动油库、油罐车、加油站油气回收治理工作。随后，广东省各地政府也纷纷响应，积极出台具体治理工作实施方案及资金补助方案，确保油气回收工作顺利推进。据了解，当时佛山市对在规定期限内提前完成油气污染治理的加油站，给予的补贴资金高达每支油枪6000元，力度超强。

“当时，方案还指出广州、深圳等重点城市应当要求年销售汽油量大于5000吨的加油站安装油气排放在线监测系统，其他城市对年销售汽油量大于8000吨的加油站应安装油气排放在线监测系统。”广东省环境保护厅大气处相关人员说，《工作方案》要求，珠三角地区油气回收治理改造完成时间为2010年1月1日；其他地区完成时间为2012年1月1日。此外《工作方案》还要求，新建油库、加油站及新登记油罐车必须完成油气回收系统安装。

监督实施方案还未出台

记者了解到，为加强对加油站、储油库和油罐车油气回收治理的监督管理，有效控制汽油在存储、运输和销售过程中的挥发排放，2015年至2016年，广东省环境保护厅曾先后两次公开向社会发布《广东省加油站、储油库和油罐车环保监督管理办法》（以下简称《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

“征求意见稿规定，对加油站、储油库进行改建、扩建的，对油罐车进行改造的，必须同时对油气污染进行治理，油气污染物排放符合国家相关排放标准后，方可投入使用。现有加油站也要分批进行油气回收改造，城市建成区内的加油站、储油库必须安装油气回收在线监测系统。”广东省环境保护厅大气处相关人员说，《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中详细规定了各种违反油气回收要求行为的处罚标准。其中，对储油储气库、加油加气站和油罐车、气罐车等，未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安装并正常使用油气回收装置的将处二万元以上二十万元以下的罚款；拒不整改的，将责令停产整治。“省环保厅还将会同相关主管部门共同对未按期进行年度检测、未通过年度检测的加油站、储油库和油罐车经营单位进行处罚，处罚结果向社会公开。”

“省里《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规定得很细，也很全面，但可惜的是，至今仍未正式印发实施。”对油气污染治理颇有经验的广州市环保局机动车污染控制处副处长冯滨说，《管理办法》的正式出台，对地市而言极具指导性，将进一步规范加油站具体操作及环保部门监督执法行为。

据记者深入了解，目前，环境保护部也并未针对加油站、储油库和油罐车出台相关监督管理办法，唯独南京市快人一步，率先在2014年出台了《南京市加油站、储油库和油罐车油气污染监督管理办法（试行）》，其相关条文与广东省的《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相比较，略显粗糙。

“聊胜于无，南京市的监督管理办法属于市级层面的，内容比较简单，并未涉及到具体的处罚金额等内容，比较容易通过相关监管部门的审议。”业内环保专家分析指出，广东省的《管理办法》悬而不决的主要原因是，对于企业而言，年度检查属于新增的工作，企业的环保意识及自主开展此工作的意愿并不强烈，大多数企业存在得过且过的情况，且在法律层面上该条款缺乏上位法支持。“第二个原因在于，油罐车属于特种车辆，环保部门要求一年一检查的条例与质监部门和交通部门相关条例是相违背的，涉及部门协调的各事项也相对繁琐。”

“为保障油气回收工作顺利推进，最好由国家层面出台相关监督管理办法。”业内环保专家建议。广东省珠三角油气回收治理工作时值广州亚运会召开之际，各市存在时间紧，任务重的难点，不少加油站改造工程存在不规范的地方，如管道倾斜角不够；为了省钱安装低功率的真空泵导致油枪吸力不够；加装在加油站内部的真空泵设计不合理导致震动大，影响加油等。

“现在的检测内容也主要是检查加油企业系统的密闭性、液阻、气液比这三种指标，现有密闭检测方法是很難检查出企业系统是否存在管道倾斜、泵力吸力不够等问题。”业内人士指出，即使在加油站能闻到四处飘的散油气味，但由于缺乏具体浓度控制指标，在另三项指标都达标的情况下，是不能判断该加油站就存在超标排放行为。

据介绍，目前，我国大气污染防治法中绝大多数条款针对的是污染物浓度超标情况，提及的污染物浓度均为化学指标，而极少针对物理指标超标情况。由于加油站系统油气回收环保监测中涉及的3项指标恰恰是物理指标，对于3项指标超标后的处罚细则尚属空白。

“制定相应的污染控制法规及管理办法，尽快使加油站、储油库、油罐车大气污染物的排放控制与监督管理有法可依，已经成为一项迫在眉睫的任务。”广州市环境保护局机动车控制处副处长冯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