笹本恒子：不忘初心，随时准备再出发

馨卉

“71岁重操相机拍摄，86岁忙着恋爱，97岁写自传出书，102岁获‘摄影界奥斯卡露西终身成就奖……”笹本恒子是日本第一位女性摄影记者，103岁的她至今仍然活跃在摄影界第一线，化精致的妆容，着最美的衣裳，宛若少女的笑颜，冲破了年龄的界限，正如她所说：“我觉得总有想见的人，总有想去的地方，哪还有工夫去死呀！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好奇心还在，无论多少岁总是能有新的开始。”

日本第一位女摄影师

笹本恒子1914年出生于日本，是东京一家和服店老板的女儿，名字里的“恒”字寄寓着父母对她“恒久平和”的期盼，然而，她的人生轨迹却是跌宕起伏，有着诸多磨难和坎坷。

少女时代的恒子，梦想成为一个画家。从女子高中退学后，她一边在家自学画画，一边为《每日报社》的社会版面画插图。

后来踏足摄影界，只因一个朋友的一句话：“日本很少有能进行新闻报道的摄影师，女性新闻摄影家更是一个都没有，你要不要成为第一个女性摄影家？因为如果你很会画油画的话，一定能拍出好照片来。”

会画画，会构图，摄影又能难到哪儿去？恒子的好奇心涌起，“那就试试看吧”。那一年，她27岁。她加入新成立的“摄影协会”，一家为国外媒体提供新闻照片的机构，正式成为日本第一个女性摄影记者。

笨重的器材、父母反对的压力、外界对职业女性的歧视，像尖锥一样直面而来，但这些都没让恒子放弃。从进入摄影界的那天开始，恒子就一直通过充满好奇的镜头探索着这个世界。她不知疲倦地前往各地拍摄，无论是假日还是夜晚，只要有事件发生她总是第一时间到达现场，并在拍摄后连夜迅速将照片洗印出来。恒子拍过各行各业的人，二战前后她参与记录了日本的多次重大事件，因为敢于与外国人用英语搭话，她被委任拍摄外国人的摄影工作，逐渐在纯男性的摄影圈中赢得同行尊重，谋得自己一席之地。

这期间，恒子结识了很多摄影界的朋友，其中就有自己的先生，他在工作上给她提出了诸多建议，告诉她：“能干的人就应该尽可能多地做事”。28岁那年，两人带着对婚姻的憧憬结合，却终究没能抵过生活磋磨。各自奔波于不同的新闻专场，无暇顾及爱情，最后劳燕分飞。

很多女人把婚姻放在首位，一旦失去另一半，就像失去了生活的重心。但是恢复单身的恒子，以最快的速度重拾明朗，将精力全身心投入到摄影中，甚至被邀请到皇室拍摄，成绩斐然。

恒子一直拍到49岁，如果不是长期刊载她摄影作品的杂志相继倒闭，她还会继续拍下去。中年单身女人失去生活保障，对大多数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可对恒子来说，却“没什么大不了的”。1962年，她重新拿起画笔，开了一家服装定制店设计服装。凭借少女时代学会的裁缝手艺，加上對审美和时尚有独到的见解，她设计的服装风格被人喜受追捧，生意越来越红火。接下来的三年时间，她的设计工作室经营得有声有色，还雇佣了两名店员做帮手。

然而，随着机械化生产的成衣大量涌入市场，恒子的设计室渐渐利润微薄。于是，52岁的她又从零开始，学习欧美传入的鲜花设计，“那时的我花了别人三倍多的精力来学习”。第二年，她便出版了《鲜花设计教室》一书。当鲜花设计热消退的时候，她又转向首饰珠宝设计，开始尝试学习新技能……

“正所谓技多不压身，学到的东西早晚有一天会派上用场。”无论顺境逆境，恒子始终孜孜不倦地学习着。

71岁再出发

乐观上进的女人运气不会差，恒子积极面对生活的同时，爱情再次悄然而至，迎来了人生的第二次婚姻。她与第二任先生风雨相伴20年，直到1985年对方因病溘然长逝。这一年，她71岁。

恒子很快从沉痛中走出，她决定再一次拿起相机，重新回到摄影师行列。这一次，她不是为了生计，不是为了挣钱，仅仅是因为“想再一次摄影”的念头。她花了6年时间，奔跑于日本各地，拍摄了近100位明治时期的女性。她的摄影展《照亮昭和史的人们》一经推出，立刻受到广泛关注，大获成功。

86岁那年，恒子去法国旅行，遇见了同样爱笑的法国雕刻家查尔斯。两人惺惺相惜，之后的日子里时常互通信件。恒子少女般地陷入爱情，而下定决心表白是在她96岁的时候。当她鼓起勇气，将一张写有“I LOVE YOU”的圣诞卡寄出去时，死神却先她一步夺走了查尔斯的生命。恒子连查尔斯是否收到卡片都不知道，十分遗憾。这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初心，想做什么就去做，上天不会给你时间拖沓。

恒子将摄影列入终身事业，重返摄影界时一直没有公开自己的年龄。她第一次公开年龄是在96岁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被她吓了一大跳。2010年，97岁的恒子在家中摔倒，由于独自生活，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昏迷了22个小时。虽然最终得到救援没有生命危险，但她的大腿骨及左手手腕骨折，连路都没法走了。医生认为她很难再站起来了，他们说：“老了，可以认命了。”然而，恒子固执着要站起来，固执着不愿住进养老院，她不认命。

“97岁，想做的事情，还有一大堆……如果没有梦想，人生就结束了！我要拍到心跳停止的那一天。”她的话，惊呆了医生，也震撼了人心。“因为还有好多想要做的事情”，恒子努力地复健。“第一次遇见97岁了还那么认真复健的人”，周围的人都表示很吃惊。

2011年，恒子出版了自传 《97岁的好奇心女孩》，引起社会的极大反响。“想做这个，想做那个，想做的事情一大堆，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年纪的问题……”面对人们的疑问，她这样解释。整天忙得不亦乐乎的她，永远不允许自己懒惰。

2013年夏天，恒子开始了以花为主题的摄影计划，希望以花来纪念那些已经去世的好友。恒子认为，好奇心是推动她专注摄影的最大动力，希望用摄影和相片把自己看到的世界与他人分享。恒子100岁那年，日本官方为她举办了浩大的《笹本恒子百年影展》，陪100岁的她过了一个隆重而圆满的世纪生日。2016年9月，102岁的她获得“摄影界奥斯卡”露西终身成就奖。

活着就绝不敷衍了事

一副红色宽框眼镜，一头俏皮短发，穿着自己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布料亲手缝制的连衣裙，连指甲和香水都不落下，仔细地搭配。恒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永远是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两道飞扬的弧度。在接受采访时，有记者问她健康的秘诀是什么，恒子回答说，“三餐都好好吃”。

“過去的医生总说上了年纪要多吃蔬菜豆腐，我却反其道而行，年轻时候到现在一直是爱吃肉的。而且我不吃主食，只喝红酒。”从小父母就对她说，“吃的食物要是寒酸，人的品性也会变差”，“好吃的东西也要适量”。恒子认为，“多数时髦的人，总是把在食物上节省下来的钱花到穿着上，这是最没品的事情了”，无论多么贫穷，对待支撑身体的食物必须放在第一位。她认为要顺应时令选取新鲜食材，用最能体现其口味、美感的方式进行料理，如同接受大自然恩赐般食用，饮食是“活着”的最重要时刻，绝不会草率了事。

恒子100岁的时候，获得了最佳着装特别奖。这是史上最年长获奖者的记录。她认为“时尚不是花钱，而是用脑”，她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是自己亲手制作的。她做衣服的方式非常简单。把挑中的布料一折二，两头缝起来就是了，然后把头部和腕部多余的地方剪掉、缝好，连衣裙就做成了！大大的披肩和男式的围巾，只要喜欢的东西都会快速缝制成原创的连衣裙。“不花钱的消遣才是最大的奢侈，选择配饰则是头脑体操哦。”

“勿忘探究心，对事物抱有兴趣，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那么就能一直保持元气满满”。在她所写的书中，很少撰写那些艰难辛苦的日子。问其理由，恒子回答，“因为人总是讨厌那些被伤害的事情。就算说抱怨的话，也改变不了什么呀！”“总是笑嘻嘻的，悲伤时也笑嘻嘻的。运气、人气，总是会聚集在开朗乐观的人身边吧。”

97岁跌倒事件后，恒子在众人的劝说下，最终住进了养老院。但她却并未因此颓丧，而是在自己住的地方写上“镰仓”二字，从中寻找生活乐趣。在她养老院的房间里，装饰着她最喜欢的画家凡高的《向日葵》。在房间角落里有一个小型酒窖，里面满满地放置了自己喜欢的红酒。无论在哪里，她都活出了自我，绝不敷衍了事。

如今，恒子仍然每天保持着规律的作息。晚上11点就寝，早晨5点起床，喝一杯酸奶润喉，打开电视收看英语口语节目，跟着《大家的体操》节目活动身体之后，她会仔细地看一份早报，把想要采访的人、感兴趣有意思的事情记录、剪辑下来。除此之外，对料理节目中有用的菜谱、新学的英语会话句子、好玩的漫画等也会随手记录在笔记本上，如今这样的本子已经积累了30多本。8点左右，吃完自做的早餐，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连衣裙，化上淡妆，仔细搭配香水，正式迎接新的一天。

很多年过六旬的老人，早早退了休，每天含饴弄孙，种花养鱼，尽享晚年，甚至有些年轻人，经不住生活的打击，每天活得无精打采。103岁的笹本恒子让我们明白，原来年轻从来都与年龄无关，愿我们一直拥有热爱生活的决心和勇气，不管在人生的哪个阶段，都能活出最好的自己。

编辑/纤手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