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人改造记
2017-05-22朱辉
朱辉
不久前,上海街头发生了一起“史诗级”骂街,相关视频不仅在网络上疯传,还惊动了卢森堡驻沪领事馆。这起事件的后续效果是科普了上海骂人话,比如“钢笔洋子”“戆卵”……另外捧紅了男女主人公。尤其那位好脾气的男主,女主不仅毫无根据地贬低他的生殖器官,还问候了他母亲。他居然能很淡定地说“你开心就好!”若他真有得道高僧的超级涵养倒也罢了,回家后心理阴影面积却无限扩大,终于忍不住在微博上道出了心声,他工作室的LOGO在车上,如果当时他采取“革命行动”,担心女主以后会报复……
“完了,完了。他这么丢人现眼,以后上海男人的名声更要打对折了。”我的发小张沪生痛心疾首。以前我们还怪巩汉林冒充上海男人,使得“上海小男人”成了汉语新词。现在越来越觉得应该给巩汉林平反,事实证明了人家的表演是源于生活的。
我和张沪生都是十几岁时移民到武汉的,他入乡随俗得比较透彻。如果遇到那位骂街女,恐怕会顾不得“好男不跟女斗”,肯定会以捍卫母亲尊严的名义,该出手时就出手。我身上还部分保留着上海男人瞻前顾后、谨小慎微的“基因”,但也不会任由她乱骂。我不会首先使用武力,可我有能力在不使用脏字的前提下,骂得让她留下持久难以消散的心理阴影。
“我们在武汉都属于弱势男人,如果回到上海,就属于别人不敢惹的野蛮人了……”张沪生常常憧憬自己在家乡街头横着走的美丽画面……
“醒醒,醒醒!我们以前住的那条路上,房价都10万1平米了!”我那一嗓子就像胡屠夫扇出的耳光,打醒了张沪生的美梦。顷刻间他的憧憬便化为了乡愁。
我们被武汉剥去了身上一部分“小”,比我们“改造”得更彻底的,是那些已经七八十岁的“支内”上海男人,比如我们小区的刘医生。前阵子有几个壮汉挥舞着大锤在砸绿化带,想做私人停车位。住在一楼的刘医生从家里冲了出来,满脸怒容,一把抢过一把大锤,胸贴胸、脸对脸与为首的壮汉对峙,怒骂他们不讲公德,并声明先砸死他,才能砸绿化带……就这样,一个白发老汉硬是逼退了几条壮汉。
然而没多久,刘医生在我心中的形象又得到了进一步丰富。那天深夜,我写完一篇文章后出门遛狗,远远看到刘医生竟然埋头在垃圾桶里“淘宝”。他的退休金很高,家境宽裕,并非生活所迫,显然是骨子里贪小便宜的“基因”依然没能消除。而上海人爱面子,使得他只能半夜出来“淘宝”,真是太辛苦了!
当年我们这两代人从上海走出去,如今又有大批外地人涌入上海,“基因”难免都渐渐发生着变异。假以时日,“上海小男人”多半会在汉语中消失。我得保存好“史诗级”骂街的视频,将来可以作为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