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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哪里(组诗)

2017-05-22曹立光

诗林 2017年3期
关键词:灰灰路灯

曹立光

活着的人没了眼泪

冰箱压缩机的嗡嗡声

灰灰,小黑,黄有才的轻鼾

混合成夤夜的气息

茶水已凉,沙发陷入沉默

电灯光从二十三点开始暗下来

我坐着,恐怕贾敬龙也坐着

同样被孤独包围

我只有祈祷,也只能这样

“神要擦去他们的眼泪。

不再有死亡,

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

因为以前有的事都过去了。”

而他,却不。

在村妮铁锅炖

打完麻将,我们顶着

满天星光

脚步凌乱地寻找饭店

在村妮铁锅炖

我们喝高粱酒,大口

咀嚼排骨

吞咽滚烫的土豆茄子

用舌头

把鲫鱼的刺筛出去

鲶鱼好吃,可惜只有一条

我们大声说话

把有关文学故事掐头去尾

不攻击,不评判,不传播

假装听不见老婆来电

在碰杯声里把鱼骨架复原

让它们随着啤酒的泡沫

魂归大海

永不被捕捞,历经轮回

我喝多了

自己是自己的江山

自己是自己的王

吊灯在头顶呼吸

热气迎着我低头

路灯一直没有搬家

新出锅的葵花籽躺在丝袋里

灰黑色的身子滚烫

感兴趣的人,驻足,抓几粒尝尝

走过去的人又回转身来

称一斤拎在手中

最好的配合,是他

铁铲翻炒葵花籽,翻炒鼻尖上

滴落下来的汗水

而她,早已学会向生活低头

用木块掌握铁炉的温度

路灯一直没有搬家

他俩也从来没有挪动过位置

无风的路口,雪花照亮

老夫老妻成绺的头发,佝偻的腰身

一块钱一块钱的行。

门卫老张

抬杆,落杆;抬杆,落杆

用拇指识别人脸

藏蓝色外套,“保安”二字

撑着他一米六五脊梁

劣质烟的焦油味

河南腔的普通话

四环素牙隔着窗户喊我

挥动手中牛皮纸大号信封

坐在摇晃的椅子上

车来,车往;车来,车往。

因为经常这样

把报价单又核算两遍

直至准确无误

保存,打印

当辛苦半月的投标书

带着温度摆在面前

你沒有感觉到快乐

甚至怀疑

这又是一次徒劳的付出

职场多年

你坚信自己是有底线的人

“一个写诗的人能坏到哪里去”

你牢记老师当年的话

并一直坚守

心平气和地

把优盘,投标书,公司资质

正本原件一套

副本复印件十套

装袋,密封,一一盖上公章

关上办公室防盗门

声控灯为你亮起

120秒后

走廊又会再度陷入黑暗

星期四的批发市场

就这样,灰灰的喵喵叫声

把我从噩梦里拽出

拉开窗帘,一片灰白色厢货

泛着清晨浑浊冷光

像草原上的牛那样无序

熄火的后厢门洞开,装车人

弯腰,直身,弯腰,直身

嘴里烟头明灭

倒车的喇叭拍打护栏

双向八车道,城市还是拥堵

车流中走来走去的装卸工

拉着两轮车

像工蚁目光坚定,双臂有力

成箱水果是他活着的意义

沉默的唯一理由

看着楼下日复一日的喧闹,争吵

踢翻的菜摊,自行车上的盒饭

路灯下发呆的清洁工,我忍受

灰灰牙齿轮番偷袭

以及它的舌头刮痧板的讨好

多么安静

掐灭睡眠

黄叶停止流浪

那些寄住花园的鸟

那些飘坠的星子

在天空与大地的棉被中

悠然入梦

在呼吸里起伏的城市

霓虹灯心境澄明

一棵棵被玻璃幕墙遮蔽的树

一张张被生活催眠的脸

于无声处

空调被秋风指挥的时暖时凉

在没有人拥挤的火车站

墙角的旧报纸

翻卷伊拉克婴儿的哭声

矿井里黑煤残存的等待

车轮下一浪高过一浪的呻吟声

多么安静这些声音

听说有雪

翻开去年大雪

泛白的文字

在工业的纸张上

咳出后现代的伤

街上有车追尾警察抄牌

吵架的夫妻升级到美伊战争

那为生命争取最后一缕阳气的巴勒斯坦人

还在奔驰在去往春天的路上

上帝说:要有光

圣诞的焰火便燃在城市上空

为真爱奔波的人们啊

为生存奔波的人们啊

没有一缕风为活着证明

没有一场雪为证明活着

纯洁是纯洁的悲哀

黄昏中的人民币蜷缩着身子远去

多么像这无雪的冬季

贫血的汇率

在大盘和调控收支走向中

点画股指的繁华盛世

元旦酒醒过后

被酒喝多的忧伤

搀着树,大口大口

述说路灯2009年失败的光芒

风被狗牵着

一会儿在这棵树下翘起后腿

一会儿在那棵树下洒下一弯惆怅

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爱人啊,在这寒冷孤寂的城

我如何突破心的黑夜

像望月的狼,随时准备

纵身一跳

咬断黎明粉嫩的颈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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