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被严重忽视的环境卫士

李浩源

人们对森林生态意义的认识，导致了现代环境保护理念和行动的萌动发轫。人们从伐木毁林，改为植树造林，并悉心呵護每一寸绿色植被，将死树朽木及时清除掉，以便栽种新的幼苗。

这种看似再正常不过的行为，最近被美国科学家证明是存在错误的，至少是冒失不计后果的做法。原因是我们还不了解，枯树朽木也是自然生态良性循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美国科学家向全世界发出警示：不仅要像爱护我们自己一样爱护茁壮成长的绿树，就是枯树朽木也不要像对待垃圾那样，草率清除。仔细查看它们在失去生命活力后的演化，你一定会接受这种保护枯树和珍惜绿树一样重要的新观点。

美国森林资源署的土壤学家米切尔·阿莫舒兰，早就觉得人们对枯树朽木的认识过于简单了，这得益于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到树林里寻找蟋蟀、知了等昆虫。他说，越是枯萎时间长的树木里面寄居的昆虫种类就越多。后来，他发现一棵枯树对于森林来说，往往要比它活着的时候更有价值，它们是保护森林健康生长不可或缺的重要保障。只因为这一道理隐含在整个森林系统中，所以很难被发现。

“腐朽的树木曾经被人们认为是火灾的隐患，是资源的浪费和旅行的障碍，但我们现在越来越认识到枯木是整个森林系统中一个关键的部分，尤其是森林再生能力的决定性因素，它像储存库一样为各种各样的生物提供水分、营养、居所和食物。”阿莫舒兰如是说。

一棵大树安静地倒下后，立刻会变成一座喧嚣的城堡，促成无数生命的繁荣。首先赶来的是节肢动物和甲虫，比如切叶蚁和小蠕虫等，它们像人类的拓荒者一样，修建简单的居所后，便开始在死树身上弄出便于自己出行的通道。安定下来后，它们一边繁殖一边呼朋引伴，原因是，它们更喜欢与自己的同类共享这个枯树新家园。

紧接着，微生物开始大量生长，这无疑加速了树木的腐烂，但对于在此安家的动植物来说却是天大的好消息，因为长势迅猛的真菌和细菌是它们唾手可得的食物兼营养来源。苔藓和地衣伴随菌菇类植物一同生长，进而引来了较大的节肢动物和摄食菌类的无脊椎动物。用不了多久，连野鼠等小型哺乳动物也接踵而至。

后来，铁杉等树种的树苗和叫不上名字的灌木幼苗的根系，会争相爬进枯树的裂缝，它们获得共生真菌的帮助，扩张的速度极快，这更加快了枯树的分裂腐化……

寿终正寝的大树不仅是小动物们温馨的家园，阿莫舒兰还将枯树形象地誉为“森林营养物质的仓库和工厂”。它能为幼苗提供所需要的营养，还能够储存碳，从而控制大气中二氧化碳的含量并减缓温室效应。枯木所储存的水分能够在干燥的季节为周围娇嫩的幼苗提供足够的水分。此外，它们还是小树苗及灌木的天然幼儿园，能为树种提供温暖的避风港，从而使它们得以茁壮成长。幸运获得庇护的小树苗，还可以继承享受枯树站立时曾经沐浴到的宝贵阳光。

总之，枯树对森林和自然生态的益处是多方面的。它最终由微生物、植物和动物等消费者一起消化于无形。除了看得见的益处外，它最大的好处是在自然分解消融的过程中，使土壤重新得到养料的补充。正如阿莫舒兰在他发表的一篇论文中所描述的那样：“这是森林大地积累生命和营养的过程，地球经历了亿万年沧海桑田的变迁，我们才得到了宝贵的土壤，而每一寸土壤中都能见到它们婀娜的身影。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枯树的确比它们活着时对地球生态的贡献更大。”

上述结论当然是言之有据的。阿莫舒兰在对美国4个州的16片原始森林追踪考察发现，一旦将与森林生态业已融为一体的枯树砍伐清除，周围的植被便会逐渐失去生机，其土壤结构也会加剧恶化，进而使附近的树林失去再生的能力。这个过程虽然是缓慢的，但命运却是注定无疑的。

在对枯树朽木的长期追踪研究中，阿莫舒兰还发现，倒下的树木具有掩护山坡或河流两侧的土壤不被侵蚀和冲走的作用。他表示，世界泥沙含量最高的黄河两岸，如果有纵横交错的树干及灌木驻留的话，就不会使中国西部遭受那样大的水土流失了。

的确，就是死去倒在河里的树木也会拦住养料丰富的积淀物，很快形成有利于鱼类繁殖和鱼苗生存的水湾。

为了取得更准确、更有说服力的数据，阿莫舒兰两年前同时进行了两项规模较大的实验。第一项是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北部太平洋沿岸，世界上面积最大最壮观的红杉原始森林中，放置了550棵种类不同的圆木。在未来的200年内，阿莫舒兰和他的追随者将详细记录这些树木的腐烂过程，并研究它们分解的详细模式。参与实验的生物学家将重点研究寄生在树木中的昆虫、微生物，以及附近的鸟类、爬行动物和哺乳动物，借以确定一条较为完整的食物链的连接方式。

与之相对应的另一个实验是，阿莫舒兰率领的专题科研团队在喀斯开山谷两侧的河流中放置了780棵伐倒的树木，旨在观察它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为水里的鱼儿制造出一个易于生存的小环境。不到两年，这里俨然已经成为20多种鱼类的天堂，尤其是银大马哈鱼和太平洋鲑鱼，它们早就将其视为自己的家园和洄游的休息驿站了。

鉴于此，阿莫舒兰向美国渔业资源署的科学家建议，在一些经济鱼类日渐匮乏的渔场投放与珊瑚礁形状接近的树木，也就是为海洋鱼类修建住房，使鱼儿得到像珊瑚礁一样的栖身之所。

阿莫舒兰激动地说：“我们人类不仅制造了陆地的荒芜，同时也制造了海洋的荒芜，从未想到要为大海做点什么。投放树木，庇护海洋生物，就是我们对大海投资回报的开始。”

（编辑 QQ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