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特·桑德：20世纪初的德国时代面孔

奥古斯特·桑德（August Sander，1876—1964）是通过肖像摄影记录社会现实的伟大摄影师，从1910年起直到1934年被纳粹政权终止拍摄，他为德国各个阶层和各种职业的个人及团体拍摄了大量构图和用光都很精美的摄影作品，他的目的是建立一个在魏玛共和国期间展示社会的横截面。他的社会人像直白纯粹，其作品于19世纪现实主义绘画和20世纪20年代德国视觉艺术涌现的新客观主义风格联系起来，无论是单个来看还是作为整体，当他将德国社会各阶层网罗于自己的镜头中时，他的摄影作品实际上已经具备了文化人类学、社会心理学的性质。

桑德出生于德国赫尔多夫的一个矿村，父亲是一位颇有绘画天赋的矿场木匠。迫于生计，桑德成年后也进入当地一家矿山工作，一次偶然的机会桑德通过协助一位为矿业公司工作的摄影师，了解了摄影并產生了极大的兴趣，随后在他叔叔的支持下，桑德购买了摄影器材，父亲在谷仓边为桑德搭了一间暗房。

1897年到1899年服兵役期间，桑德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到在部队做摄影师助理的机会，走遍了德国很多城市。他在军旅生涯中，经常为士兵拍照，好让他们寄给家人看。只有小学文化的桑德，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天分，进入摄影领域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退伍之后，桑德开始在国内旅行做商业摄影师，并且学习建筑及工业摄影以拓展工作机会，同时也在德勒斯登的艺术学院选修了一年的绘画。

1901年，他开始在奥地利林茨的一家摄影工作室工作，最终成为合伙人和独立经营者，这一时期桑德的作品显示出高超的画意派摄影技巧。桑德曾说自己更喜欢简单自然的肖像，人物所处环境与其个性一致，他的这一观念随后在“一战”结束后的大型拍摄项目中得以实现，他的梦想是建立一份“20世纪德国人”的视觉纪录，希望拍摄一系列肖像作品，从农民开始，上升到学生、职业艺术家和政治家，再从城市劳动者开始下降到失业人群，从而使观看者认识到社会和文化的不同维度，以及现实生活的分层。但是在1929年以《我们时代的面孔》为题出版了唯一的一卷后，桑德这一雄心壮志的计划就遭到了纳粹当局的禁止，因为其展示的内容与纳粹关于阶级和种族的官方说辞相抵触，原因就是其中所表现的德国人具有多样的面部特征与性格特点，与官方的宣传是相违背的。而且他的作品都充满了讽刺意味，揭示了那个时代德国社会等级结构的根深蒂固，桑德被迫放弃了拍摄计划。

20世纪30年代，桑德的儿子因为活跃于社会主义及反纳粹政府的活动而被捕入狱，并于1944年死于集中营；纳粹党人也开始搜索市面上的《时代的脸孔》一书及家中的底片，将之烧毁。这场风暴逼使桑德躲在威斯特伍德，他的一些底片也因存放在乡下而得救。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他试着将底片理出脉络来，然而大半不是损坏就是毁掉了。因此《二十世纪的人》这本巨著始终不能出版，只能在他的专集中以小单元的形式出现。尽管这样，桑德依旧是20世纪的见证者。

评论家赫兹这么写到：“桑德成为魏玛共和国的编年史，横跨威廉大帝的没落和希特勒的升起。那段日子的德国在矛盾的激情中沸腾，希望和堕落交替出现。令人兴奋的早期政治自由气氛，慢慢地转变成极权带来的厄运。桑德平静地观看，他的相机不带热情地追寻德国人的心路历程……当我们在那失去的岁月搜寻那些脸孔时，我们惊讶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