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战:给孩子另一种教育选择
2017-05-19黄珺刘茜
黄珺+刘茜
2016年,周大战从永州冷水滩区马坪学校来到长沙高新区东方红小学。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从农村学校来到了城市学校。而此前,“马坪经验”,已成为农村课改的“传奇”。
不管是在“马坪”的十几年,还是现在的“东方红”,周大战依然觉得自己还未做好———学校要不断淬炼,文化要靠实践渗透。因此,这位校长一半的日常仍在听课、评课,沸腾的课堂从“马坪”延续到了“东方红”。
同道者有之,不同道者亦有之。正如2016年4月,周大战名校长工作室成立的初衷:于践行中持续办学探索,与志同道合的校长共享经验。
“并非说我的教育就是最好的教育,我只是提供了另外一种教育选择。”在周大战眼中,另外一种教育有多种,你也可以把你选择的教育做实、做好。只是,所有的,都应合乎教育规律。
教育纷呈,校长们在体验、理解、实践。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体验会放大格局,理解会激发情怀,实践会完善理想。正如二十几岁时的周大战,有着对农村孩子的朴素情感,却从未想过慢慢会有“给下一代提供不一样的教育选择”的宏观情怀。而这,就是从创造型校长走向教育家型校长的转变。
至于此后种种,则让时间去梳理和评定。
“教育的策略有很多,我只是找到了其中一种。”
在周大战眼中,“学习”,理应是自然而然的。“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学习,应该是学生的一种内在需求,一种潜藏的天性,是人类不断发展的自然法则。”他说。
既然是内在需求,面对学习,孩子们就该是主动的;既然是潜藏的天性,面对书本,孩子们就该是快乐的、雀跃的。可,事实是这样吗?
周大战再次回想起初入“马坪”时对教育的疑惑:无论对大部分成人还是孩子,为何学习就是一件不太愉悅、甚至是痛苦的事儿?
“这里的‘成人也包括我自己。”周大战说。
的确,如让现在的周大战读一本晦涩的教育理论书籍,他依然可能三四遍也难彻底读懂。更重要的是,这个过程,难以愉悦,甚至会因厌烦而放弃。
“因为很难主动提起兴趣,所以内心首先就有了排斥;因为缺乏能力真正理解,所以很多时候都想放弃———这和孩子们厌烦学习是一个道理。”
周大战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缺乏这种阅读的兴趣和能力———因为学生时代的乏人引领。
时光流逝,周大战更是见多了“无人引领”的例子。譬如马坪学校60%以上的留守儿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书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反正我也不想上大学,早点出去赚钱才是正事。”
“这里所说的‘引领究竟指什么?”我问。
“那应该是一种策略,”他说,“这样的策略能够激发孩子学习的内在需求,释放好学的天性,从而拥有学习的兴趣和能力。”
策略,是周大战一直频繁提起的关键词。策略即方法。他认为,学习有方法、教学有方法,如此,教育才能真正落到实处。也因此,我们能达到“培养什么样的人”的目的。
周大战的策略是这样:立足课堂,以提问、编题、实践的方式改变教学策略———通过提出和探索有独到见解的问题,学生能看见自己脑力劳动的价值,从而获得持续学习的动力和兴趣;通过自主提问和自主解答问题,具备独立思考和运用所学知识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形成个性化的思维和处理问题的方式———学生以此养成学习的习惯,形成学习的策略,为终身发展打下基础。
无疑,这是一场以形式促内容的改变———形式是课堂方式,内容为育人目标。“也就是说,任何脱离了育人目标的方式,都不会是我们的策略。教育的策略有很多,我只是找到了其中一种。”周大战说,“我们要培养的,不是拥有多少知识的人,而是通过学习知识而保持学习兴趣和拥有学习能力的人。”
然而,从形式到内容,有着艰难的一步:教师的引领能力。不然,形式就永远只能是形式,课堂的沸腾就仅仅只是沸腾而已。
东方红小学的骨干教师胡娟给我们看她的教案:从导入到自学提问,从合作探究到评测反馈,从实践延伸到教学反思,流程清晰明了却又细致复杂。“提问形式的实施,就注定了我们在上课之前要备好学生可能提出的所有问题,这也就注定了我们必须认认真真地吃透文本。”
的确,胡娟现在备课所花时间是以往的3倍。她形成了预设学生困惑、随时记下学生提问闪光点,以及不断拓充、深挖知识的习惯。自此,备课不再只是备课文,更多的是备学生。在这个过程中,她感受到了一种教育的回归,更感受到了自身的成长。如今,总会有学生在课间围着她说:“胡老师,我都已经预习好了,问题也想好了。我们什么时候上课呢?”
“儿童更多的是一种感性的存在体。因此,一种教育策略上的改变就显得尤为重要。但是,这样的策略又不是孤立的,它对教师的素养和我们的课程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以此朝着我们的育人目标一步步迈进。所有的教育行为,首要的,就是要符合教育规律。”周大战说。
“智慧是一种能力,而教育,就是用知识去培养孩子的这种能力。”
对周大战来说,从教师到校长角色的转变,并非是一个艰难的台阶。“就像教学没有什么可以耍花样的,办学也是如此。”
周大战称此为“捡田螺”的实干精神。于是,从他下定决心办好教育伊始,如何纵向把教育做实,便成了思考的主要方向。
“如若一个优秀的学生读不了一篇文章,那这样的‘优秀只是浮于表面而已。”这里的“读”,指的是深度阅读。在周大战眼中,深度阅读是一种极为重要的智慧。
在长久的实践中,周大战形成了“办智慧的教育”的理念。他所理解的智慧,是一种思维、一种能力。“说一个人有智慧,其实就是说这个人有能力。它包括理解事物的能力、解决问题的能力、创新思维的能力等。智慧是一种能力,而教育,就是用知识去培养孩子的这种能力。”
周大战要办的就是这样的教育:知识从来不是目标,以知识促能力,才是育人方向。一如爱因斯坦所说———“什么是教育?把学校所教给你的东西全部忘记之后,剩下来的才是教育。”
“你会记得哪一篇课文教会了你哪一个知识吗?还是,你会记得该怎么去学一样新的事物?该怎么去与周边的人和睦相处?”周大战发出疑问,“这就是能力,并非只是生存的能力,更多的是生活的能力。”
譬如,在东方红小学走上一圈,你会心生疑虑:无论是课堂教学,还是校园内的评价展示,为何孩子们都是以小组形式呈现?
的确,开学之始,班主任就会全面分析学生的学情、性格等,并根据学生意愿,进行小组的分配,力争做到每个小组成员的组成优劣搭配、性格互补。从此,这个5~6人的小组便成为了一个共同体。在这个共同体中,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职位:你是组长或副组长,我是纪律组长或生活组长。小组内荣辱与共、教学相长。从课堂到评价,方方面面,都是如此。
“这就是同侪的影响力。”学校评价研究部的何芳深有感触,“现在的孩子缺什么,我們的教育就给他们提供什么。”
当下孩子同侪的缺失,周大战一直看在心里。“童年没有伙伴,不知如何与各种性格的同侪相处,长大了,会适应这个社会吗?”
伙伴教育,周大战更想称之为“合作精神”的培养,这是他想给东方红小学的孩子打上的另一块烙印。这是一种能力,更是一种智慧。
可,“烙印”不能硬生生地贴上。于是,“小组合作”融进了课堂、融进了活动、融进了亲子、融进了评价……成为了一种德育的新型策略。
“哪里有什么孤立的品德课呢?”周大战说,“我们把合作精神作为德育的重点来培养,通过它来辐射别的品质。在课堂中,孩子们合作学习;活动中,孩子们团结共进;假期里,孩子们亲子共游;评价中,孩子们荣辱与共。于是,德育与学习、生活无缝对接。”
正如一年级3班“蝴蝶组”的快乐宣言:“我们团结在一起,会把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让其他小朋友都喜欢。我们上课积极提问答问,课堂表现又好又棒!”
“教育是多元的,我们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践行着理想中的教育。”
周大战爱读《老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2016年4月15日,周大战名校长工作室正式挂牌。教育部首批全国领航班名校长共64名,湖南省仅2名,周大战作为唯一一个从农村学校走出来的校长光荣入选。
“教育应该是多元的,我们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践行着各自理想中的教育。”他说。
理想中的教育,周大战一开始并不清晰。正如十多年前的“马坪”,他下定决心开始实践,也只是因为“不得不改”。
认知总能从行动中生发,理想也能于实践中丰满。而这其中的关键,便在于能否于长时间的沉寂中不断躬耕,并于躬耕中不断探索教育的规律和真谛,提升对教育的理解。
道法自然。在实践中,周大战领悟到的,是教育本来的面目:它不是刻意的,而是春风化雨的;它不是成人的,而是孩子的;它不是孤立的,而是融会贯通、一脉相承的。
当然,它也不是唯一的,而是多元的、有选择的。
“因此,一位教育人该有这样的理想:不断地贴近教育规律,为下一代提供不一样的教育选择。”他说。
周大战有了自己的教育理想和教育选择。然后,从无到有,从农村到城市,从青葱到两鬓渐有白发,事物在不断发展,道路依然“阻且长”。
我们常说,一位好校长,就是一所好学校。那么,该怎么定义一位好校长?
华南师范大学王红院长说:“周大战校长身上所表现出来的坚定、执着、智慧和勇气,他在冷水滩马坪学校默默无闻,坚定、执着做了10年的课程改革的事迹,让我认识到他是一位好校长。”
在持续实践与思考中不断向教育规律走近。以后的,就让以后再说吧。这就是周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