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领导的深夜电话

李天乐

大领导打电话，多打给同事特别是下属。深夜打电话最常见的时机，则是在发生紧急突发事件，需要迅速决策、落实责任之时。大领导们或落实责任，或想招支招。

夜已深，一阵铃声响起。

“快，总理来电话了！”

3月5日，今年政府工作报告起草组受访时透露，小组负责人曾多次接到李克强总理的深夜电话。“主要是谈报告内容的修改，今年报告中‘坚决除烦苛之弊、施公平之策、开便利之门等词语，都是总理亲自加上的。”

事实上，大领导深夜来电话，在我国官场并不少见。“事不过夜”，是党和政府对百姓的承诺。领导深夜直接给下属打电话，正有利于迅速沟通、督促落实。如政府工作报告的修改，就关系到对今年各项工作的部署，影响到千家万户。更何况，很多事情十分紧急，甚至人命关天，来不得半点拖延。

省长深夜电话查岗，谁不合格

记者梳理30多个典型案例发现，大领导打电话，多打给同事特别是下属。深夜打电话最常见的时机，则是在发生紧急突发事件，需要迅速决策、落实责任之时。大领导们或落实责任，或想招支招。

“2003年抗非典时，张德江书记几乎天天和我通话，讨论疫情，作出部署。3月9日深夜，我突然接到他的电话，对我之前汇报的口罩不断加厚，防护眼镜也戴上，但医护人员被感染的风险仍存在的情况，他提出能否让医护人员戴养蜂人戴的那种面罩？”时任广东省副省长雷于蓝回忆，张德江出的招收到了效果，在防护面罩和其他措施落实后，医护人员感染得到控制。

除了“非典”，当所辖区域遇上重大灾情、开展安全生产检查时，大领导也常深夜来电。

“这次降雨的雨量如何，持续多久？长江汉江的汛情如何？”2016年夏，湖北迎来多轮降雨，各地受灾严重。6月30日深夜23时34分，时任省委书记李鸿忠打电话到省防汛办值班室“查岗”。

深夜来电，多带有考验的意味。“省煤监局副局长几分钟赶到，合格。省公安厅厅长、交通厅厅长等‘三长闻讯半小时内赶到，基本合格。”这是2006年1月23日晚，时任四川省长张中伟在突击抽查煤监、公安等部门运转和应急救援响应情况。

当天白天，张中伟先后开了中央和四川省关于安全生产的会议后，夜晚9时独自到达省安监局办公楼，打电话开启了这次考验。

更多的领导，出于对主政地更快发展的使命感和紧迫感，常常深夜打电话谈工作、检查部署等。

众所周知，朱镕基主政上海时推动建立了上海证券交易所。上交所筹建小组成员龚浩成回忆，当时62岁的朱镕基“常会半夜打电话给我问数据”。本来习惯早起早睡的龚，托电话局的人在床头安了一个分机，方便冬天半夜起来接电话。

还值得一提的是，对于涉及本地的，有重大影响的报道，大领导都相当关心，深夜打电话交代处理。

2015年初，《南方都市报》曝出“深圳警界多名官员酒楼违规吃娃娃鱼，记者采访反被打”后，该省副省长兼公安厅长李春生深夜连续四次打电话给深圳方面，指示全力破案，相关人员都被严肃追责。

为说服亲属，他深夜连打七个电话

大领导的深夜电话，不光聚焦国家或一地发展大计，并非总是紧急万分，亦不乏私人色彩。“白天实在太忙了，致电友人或媒体，与亲属谈心这些事，只能放到晚上特别是深夜。”不过，他们谈的很多话题也离不开工作。

曾任全国政协主席的李瑞环，退休后推出《看法与说法》，受到热捧。而该书出版方——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总编辑贺耀敏，就领教过李瑞环的认真劲。他常会在晚上12点接到李瑞环委托秘书打来的电话，转达修改意见，甚至在2013年除夕之夜，贺还接到电话，“说又有想法了，想改哪儿”。

2008年一个秋日晚九点半，新华社总编室接到了时任总理温家宝的电话。当天，新华社正准备刊发温家宝接受美国《科学》杂志采访的稿件。温家宝一上来就说，“先不要急着发出去，我还想请几位院士帮我再看看。”其中提到映秀地震方向时，他将记录稿中关于地震走向的专用术语作了修正。

不光是温家宝，我国几代领导人都与科学家们私交甚笃。科学家宋健曾回忆，江泽民“通常会在深夜10点后往我家打电话谈专业问题，我从不会感到诧异。最近他问我牛顿和爱因斯坦的物理学有何差别，并问量子力学是如何与这二者相联系的。”

深夜接到大领导电话的不只是科学家。曾长期担任文艺界领导的周巍峙，就曾三次深夜接到周总理的电话。一次是1963年，文化部一艺术团出访前，曲艺演员杨乃珍的打扮被人曲解为“有封建色彩”。周恩来在电话中告诉周巍峙，要让杨放下顾虑，“女性的大辫子是中国的传统风格”。周总理对艺术家的关怀，让大家很感动。

与亲戚、朋友深夜通话畅谈，也成为大领导了解民情民意的手段。如江泽民就常在晚10点半以后，打电话给在一汽工作时的老友沈永言聊天。而中央纪委原书记吴官正深夜打电话给亲属，则是为了原则问题。

吴官正父母去世后，有人建议在一处坟地间修一条路通向他父母的墓地，为了说服老家亲人不這样做，2006年12月的一个夜晚，吴官正连打7个电话，后又给弟弟写信，劝他想通井做家族的工作，他还声明：“我在位时你们不能做，我退下来你们不能做，即使我死后，你们也不能做：要求人家迁坟、盖亭、修路或搞什么花样。”

警惕个别“作威作福”的深夜电话

官场人士普遍认为，领导深夜忙工作，打电话发指示等，是对党和人民负责的表现。有人说，“在官场，深夜打电话有两个出人意料，一是时间在工作时间外，二是方式是亲自来电，而非一级级传达指示。”这体现了领导对所述事项的重视。

有专家告诉记者，领导的深夜电话时常响起的一个背景是，我们党历来将为百姓谋福祉作为自身追求，官员更多强调讲奉献，讲付出。当前，全面深化改革、从严治党、脱贫攻坚等任务都很繁重，各级领导身先士卒，工作抓得更紧了。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办公厅主任栗战书曾透露，晚上十一二点还收到领导同志处退出来的批件。

在上述背景下，由于具备及时性和针对性，深夜打电话布置工作的情况就非常常见，以后还将越来越多。不过，采访中也有干部反映，极个别领导将“深夜打电话做指示”当成排斥异己、树立威信的手段，让下属叫苦连天。

记者曾采访过两名厅级以上落马官员案例，一人在担任一把手时，曾在半夜给班子成员打电话，通知马上召开会议，班子成员很快到齐，一把手感到满意，边喝茶边闲谈，还美其名曰“开一个统一思想的务虚会”；另一人干脆深夜电话召下属到办公室，问其想不想进步。

“其实，绝大多数领导深夜打电话布置任务，言语急切，提的措施具体，哪怕要求严一点，话说重一点，下属都是很佩服的，不会因为影响了休息而生气。相反，那些作威作福的深夜电话，下属心里明镜似的。毕竟他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我们很快就看出来了。”有官员说。

摘编自2017年第6期《廉政瞭望》